南京城的冬阳刚爬上复兴社总部的檐角，调查科办公室的气氛就炸了锅。
王科长把一叠口供拍在桌上，指着其中一页“李诚与赵山河曾共事半年”的记录，嗓门大得能掀翻屋顶：“查！给我往死里查李诚！赵山河当年在二处，就他跟赵山河走得最近，说不定就是同伙！”
两名调查员刚要起身，门外传来敲门声——陈默端着杯热茶走进来，指尖捏着刚译完的“赵山河人际关系补充报告”，正好看见王科长怒目圆睁的模样。
“王科长，什么事让你发这么的大火气？”他把报告和茶杯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那份口供，心里立刻有了数——李诚果然被牵扯进来了，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陈处长你来的正好！”
王科长抓过口供，递到他面前，“你看，李诚当年跟赵山河共事过，还一起出过两次差！现在赵山河是内鬼，他能脱得了干系？”
陈默接过口供，指尖在“共事半年”“共同出差”几个字上顿了顿——李诚是情报二处的副科长，去年曾在戴笠面前暗示“译电科有泄密嫌疑”，虽没明指他，却也让戴笠多了份猜忌。这次正好借调查赵山河的由头，把这颗“钉子”拔掉，永绝后患。
“这事得谨慎。”陈默故意皱着眉，语气凝重，“李诚在二处待了五年多，资历不浅。虽然他已被开除出了复兴社，但据说还在还海帮国民党外围做事，要是没实锤就继续查他，容易引起其他科员的不满。不如先找去他到他问问，看看他怎么说。”他这话看似在替李诚着想，实则是把“问话”的钩子抛出去——以李诚那种有勇无谋的性子，一但被盘问，肯定会慌不择路地撇清关系，反而会露出更多破绽。
王科长点点头，立刻让人去上海寻找李诚。
……
第二天，陈默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翻看补充报告，眼角的余光却紧盯着门口。
没过多久，王科长等人押着脸色煞白的李诚走进来。
李诚的双手被拷在一起，脚步都有些发飘——显然是知道赵山河的事牵扯到了自己。
“李诚，坐。”
王科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冷得像冰，“1931年，你跟赵山河在二处共事，还一起去江西出过差，对吧？”
李诚刚刚坐下，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连忙点头，声音发颤：“是……是有这事，但我跟他不熟！就一起出过两次差，平时没什么往来！”
“不熟？”王科长拿起一份旧档案，扔在他面前，“这上面写着，你们每月都一起去城南茶馆喝茶，还一起领过情报津贴——你敢说不熟？”
陈默坐在旁边，看着李诚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心里冷笑——这份“喝茶记录”是他昨晚故意补在赵山河的人际关系档案里的，就是为了逼李诚自乱阵脚。
李诚抓过档案，手指抖得厉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突然“扑通”一声站起来，声音都带了哭腔：“王科长，我冤枉啊！那茶馆是情报二处的联络点，我们去喝茶是为了交接情报，不是私下往来！赵山河叛逃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要是知道，我早就报告了！”
“早就报告？”
王科长冷笑一声，“赵山河1932年假死，1933年还在传递情报，你就没发现半点异常？”
“没有！真没有！”
李诚急得直跺脚，突然想起什么，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到其中一页，“您看，这是我1932年的工作记录，赵山河‘死’后，我就再也没跟他有过联系，每次交接情报都是跟别人对接的——这上面有戴老板的签字，能证明我的清白！”
王科长接过本子，翻到那一页，果然有戴笠的签名，日期是1932年10月，正好是赵山河“被击毙”后一个月。
他抬头看向陈默，眼神里满是犹豫——没有实锤，还有戴笠的签名，这下不好办了。
陈默适时开口，语气缓和：“王科长，我看李诚不像是在撒谎。赵山河心思缜密，要是真想拉同伙，肯定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再说，李诚有老板的签字证明，总不能怀疑老板吧？”他这话既给了王科长台阶下，又把戴笠搬出来当挡箭牌，让王科长没法再追问。
王科长脸色稍缓，把本子扔回给李诚：“就算你跟赵山河没勾结，但你跟内鬼共事半年，居然没发现异常，也是失职！从今天起，你收监审查，好好待着，随时听候传唤！”
“是！是！谢谢王科长！谢谢陈处长！”
李诚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陈默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收监审查，是够李诚喝一壶的，以后调查科也不好对自己构成威胁。
中午，陈默借着汇报工作的由头，去了戴笠办公室。
戴笠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调查科送来的“李诚问话记录”，眉头皱得很紧。
“老师，您在看李诚的记录？”陈默递过一杯热茶，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真是可惜了李诚，在二处待了6年，没想到跟赵山河共事过，开除了又被牵连——不过幸好他有您的签字证明，不然这次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戴笠接过茶杯，指尖在记录上“收监审查”四个字上顿了顿：“他确实冤枉，但也失职。跟内鬼走得那么近，居然没发现异常，这样的人，是该好好审一审。”
“是啊。”
陈默附和着，语气里满是“理解”，“不过也不能怪他，赵山河太会伪装了，当年谁能想到他是共军的联络员？李诚也是受害者，被赵山河骗了。”
他故意把李诚说成“受害者”，既撇清了李诚的“同伙嫌疑”，又坐实了他“失职”的事实，让戴笠觉得，停职审查已经是从轻发落。
戴笠点点头，把记录扔在桌上：“调查科那边，重点查赵山河的其他关系。要是再查不出什么，就把赵山河的案子结了，给总部一个交代。”
“是，我这就去跟王科长说。”陈默应着，松了口气——李诚的事算是过去了，赵山河的案子也快结了，他终于能彻底摆脱调查，安心为组织传递情报了。
走出办公室，陈默迎面撞见情报二处的处长，对方脸色难看，显然是为了李诚的事来的。“陈处长，李诚的事……”
“张处长放心，李诚只是收监审查，没有实锤证明他跟赵山河勾结。”陈默笑着点头，语气轻松，“戴老板也说了，重点查赵山河的其他关系。”
张处长松了口气，连忙道谢：“多谢陈处长在老板面前美言，以后有什么需要二处帮忙的，尽管开口。”
陈默客气了几句，转身回了译电科。小李凑过来，小声说：“处长，刚才调查科的人说，李诚又被押回来收监审查了。”
“知道了。”陈默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赵山河案结案建议”，心里盘算着——情报二处的人这次被牵连的不少，肯定要换成新人。新人经验不足，更易在译电时做手脚，也更易从他们嘴里套出第五次围剿最新动向。
接下来的几天，调查科转向重点查赵山河其他人际关系。但赵山河早就“死”了三年，当年的同事要么调离，要么牺牲，根本查不出什么有用线索。
王科长急得上火，每天都来问陈默有没有新线索，陈默总是笑着说：“别急，慢慢查，总能找到点什么。”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案子根本查不出结果，等调查科热情过去，戴笠自然会下令结案。
他要做的，就是等，等这场风波彻底平息，等第五次围剿的情报收集完整，然后一次性传给组织。
这天下午，陈默收到苏晴通过城东老邮局死信箱传来的暗号——“威胁已除，可加快情报收集”。
他心里一阵激动，指尖捏着暗号纸条，嘴角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苏晴肯定是通过眼线知道了赵山河的事，这颗李诚“钉子”拔得太及时了。
他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取暖器里，看着它烧成灰烬。
然后拿起桌上的“第五次围剿兵力部署补充报告”，上面写着“中路军已抵达赣州，东路军在福建完成集结，西路军开始往湖南边境调动”——这些都是他最近从译电底稿里抄录的，等结案后，就能一起传给苏晴。
傍晚下班时，陈默绕到文具店门口，见柜台上的墨水瓶摆成了“蓝黑-纯蓝-碳素”的顺序——苏晴的暗号，代表“一切顺利，等待情报”。
他走进店里，拿了瓶碳素墨水，声音压得低：“老板，再来支钢笔。”——钢笔，代表“情报收集完毕，待结案后传递”。
走出文具店，巷口的灰布衫盯梢员还在，但眼神里的警惕已经没了，只是象征性地跟着他。
陈默慢悠悠地往家走，心里充满了期待——赵山河的案子快结了，李诚的威胁彻底清除了，接下来，他就能专心投入到第五次围剿情报战中，为组织、为苏区，争取更多的时间和胜算。
第二天一早，陈默刚到译电科，就见王科长拿着份“结案申请”过来，脸色难看：“陈处长，赵山河的案子实在查不下去了，当年的人都找不到，线索全断了，我想申请结案，给上面一个交代。”
陈默接过申请，翻了一遍，笑着点头：“可以，这案子查了这么久，也该结了。我跟老板说一声，肯定能批。”
他拿着申请去了戴笠办公室，戴笠看都没看，直接签了字：“结了吧，军转办那边催得紧，有赵山河这个交代，足够了。”
走出办公室，陈默长长舒了口气——这场持续了两个多月的“内鬼风波”，终于彻底结束了。
他抬头看向窗外，冬阳正好，照在复兴社的大楼上，暖洋洋的。他知道，新的战斗即将开始，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译电科的取暖器还在嗡嗡作响，小李正在整理赵山河的档案，准备存档。
陈默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拿起钢笔，在“第五次围剿情报收集计划”上写下“开始执行”四个字，笔尖有力，穿透了纸页——潜伏的道路虽然艰险，但只要一步一个脚印，总能走到胜利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