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板轮轴上的雷劫珠光芒像是被谁掐灭的蜡烛，啪地一暗。整条街的灯跟着熄了半秒，又晃晃悠悠亮起来，像是喘匀了气。
小橘从李狗蛋肩头跳下来，爪子踩在还带余温的地砖上，轻轻敲了三下：“烧干净了，灰都没剩。”它尾巴甩了甩，抖落几粒焦黑的符纸碎屑。
阿喵从屋顶跃下，剑尖垂着一缕黑烟，落地时“嗤”地一声，那烟碰到地面就化成一小滩发臭的油渍。它把剑往地上一插，耳朵往后压了压：“跑了，但不是死。”
冷血医生从数据舱里钻出来，眼镜片裂了一道缝，他摘下来随手一捏，玻璃渣从指缝漏下去。“假链断了，导流也完成了。”他顿了顿，“但他们留了个东西。”
姬冷月站在通风口边，袖子里的香瓶空了，她指尖还沾着一点紫色粉末，说话时有点喘：“不是人……是系统自己松了螺丝。”
李狗蛋没动，站在原地，手摸了摸额头，那里还粘着一小撮辣条渣，痒得厉害。他没去抓，只是盯着早餐摊中央的控制台屏幕。
屏幕上，一张订单正缓缓生成。
本该被彻底删除的伪造交易，编号00037，金额为“一碗热汤面加两个煎蛋”，支付方式写着“未来情绪波动——已认证”。
红戳盖得端端正正。
“我们打的是人。”李狗蛋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可规则自己长出了蛀洞。”
他走过去，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日志弹出，三十多个节点同时出现相同记录：**自动生成，合法合规，天道背书**。
冷血医生凑过来，眉头拧成疙瘩：“这不是入侵痕迹，没有外力破解的波纹，也没有数据包残留。它……就像是系统觉得这单本来就该存在。”
“荒唐。”阿喵低吼，“谁会用‘一碗面’买整个东域的防伪密钥？”
“但系统认了。”姬冷月轻声说，“而且不止一笔。我刚查了，南坊、西漠、北墟，都有类似的单子冒出来，金额越小，通过越快。”
小橘绕到控制台背面，鼻子贴在散热口嗅了嗅，忽然炸毛：“有股味儿……像坏掉的辣条，发霉那种。”
李狗蛋蹲下来，从腰间解下一袋皱巴巴的辣条包装，贴在控制台侧面一道细缝上。袋子边缘立刻泛起微红，像是吸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这玩意儿挡过刀，也扛过雷。”他拍了拍包装袋，“现在它说，底下有东西在啃。”
“封网！”小橘立刻叫起来，“全通道锁死，一个铜板都不准进出！”
“不行。”冷血医生摇头，“现在三界两千七百个分店都在跑单，十万伙计等着结算。一封，整个盘子就得塌。”
“那就追根。”阿喵剑尖一挑，“顺着数据流挖，找到源头，一剑劈了。”
“你劈的是代码，不是漏洞。”姬冷月冷笑，“等你找到，它已经生出三百个新口子了。”
“重构底层协议？”李狗蛋看向冷血医生。
后者沉默两秒，点头：“可以。但至少要停摆七天，所有交易冻结，结界失效，防伪作废。到时候，别说盗版，连真货都保不住。”
空气一下子沉了。
李狗蛋站起身，走到锅前。炉火还在烧，最后一张饼贴在锅底，边缘微焦，油花滋滋响。
他拿起铲子，翻了个面。
“火不能灭。”他说，“饭还得吃。”
他把饼装进纸袋，递给老板。
老板接过，手有点抖，但接稳了。
“您这摊子能当总部，不是因为地方大。”李狗蛋看着他，“是因为这儿有人等饭吃。他们不管天塌地陷，只问一句——今天还有没有热乎的？”
老板喉咙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把锅擦了又擦，火没关。
李狗蛋转过身，抬手打断还想争的几人：“先稳住。”
他指向屋顶：“阿喵，守顶。任何想从备份通道溜的数据，削了。”
阿喵尾巴一甩，剑气缠上屋檐，形成一层看不见的网。
“小橘，清场。”李狗蛋又说，“启动动态巡检阵，防滑粉结界升级，每三小时扫一遍，发现异常直接喷火封路。”
小橘点头，爪子在地上画了个圈，一圈淡黄粉末悄然扩散。
“冷血医生，你和社恐雷劫搭线，让它在云层布低频雷云，压制数据溢出。别劈人，就嗡着，像打呼噜。”
冷血医生掏出一块雷劫结晶核，塞进通讯器：“马上联系。”
“姬冷月。”李狗蛋看向她，“你最懂人心。准备三批新香，别标‘限量’，就写‘今日份’，每天放一点，稳住市场情绪。”
姬冷月眯眼一笑：“行，让他们抢‘日常’，不抢‘稀有’。”
说完，他低头撕开最后一包“创世味”辣条，挨个递过去。
“咱们不是靠系统赢的。”他嚼着辣条，声音含糊，“是靠一起翻饼的人。”
他看向老板：“您这儿是心脏，我们是血管。饭凉了，血就凝了。”
小橘趴到角落，尾巴懒洋洋抽动一下：“要是连系统都会骗人，我们算账还有啥用？”
李狗蛋走过去，蹲下，把手里的半包辣条全倒进它嘴里。
“账本会骗，人不会。”他说，“你记得第一次偷吃我辣条那天吗？烫得直跳脚，还不肯吐。”
小橘咀嚼的动作慢了。
“我们送外卖的，路上塌了，桥断了，导航失灵，客户骂娘。”李狗蛋拍拍它脑袋，“但货，得送到。”
众人静了片刻。
阿喵尾巴悄悄翘了翘。
冷血医生把眼镜换了个新的，镜片反光，看不清眼神。
姬冷月转身走向通风管道，袖口滑出一瓶新香，无声嵌入接口。
李狗蛋回到控制台前，把那张贴了辣条包装的裂缝又按了按。袋子还在发烫，像是贴在发烧的额头上。
他调出全局数据流界面，三千多个节点像星星一样闪着，大部分是绿的，但有十七个点，泛着病态的灰。
“漏洞再深，也深不过人心。”他低声说，“先稳住盘子，再一层层往下挖。”
他拉开一张小凳坐下，手里捏着半截包装袋，目光锁在屏幕上缓慢跳动的异常数据流上。
小橘趴在他脚边，耳朵偶尔抖一下。
阿喵盘踞屋顶，剑气如网，静静悬着。
冷血医生返回数据舱，开始整理日志。
姬冷月收走空瓶，准备布新一轮监测。
老板依旧在擦锅，炉火未熄。
整条街安静下来，只有油锅偶尔“噼啪”一声。
李狗蛋忽然觉得，头又痒了。
伸手一抓，掉下一小撮辣条渣。
他没扔，而是放在掌心，轻轻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