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信号断了的瞬间，墙上的快递袋轻轻颤了一下。
李狗蛋盯着那张贴在砖缝间的混沌终端单子，条形码边缘泛起一圈蓝光，像泡面汤里浮着的油花。他没动，只是把滑板往脚边一拖，轮子碾过半片碎辣条，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倒计时归零的时候，他已经用油条戳过了三次条形码。前两次没反应，第三次，系统嗡了一声，像是微波炉叮了晚饭。
“通了。”他低声说。
外卖箱盖子半掀着，里面躺着最后一包锅巴味辣条，包装上印着“恭喜中奖”四个字，是假的。他没拆，而是顺手塞进裤兜，摸出根沾着雷灰的冷油条，蹲下来，往快递盒封口处抹了一圈。
灰簌簌往下掉，落在纸盒上，立刻渗进去，像盐撒进冻豆腐。
小橘从他肩头探出脑袋，鼻子刚抽两下，耳朵就炸了：“这味儿……我尾巴毛！”
它一个翻身跳上桌子，爪子啪地拍开快递盒一角，果然，一根橙黄带黑环的毛卡在夹层里，还带着点焦糊味——那是上次喷火时烧到的。
“谁把你毛塞进去的？”李狗蛋问。
“还能有谁！”小橘炸着毛往后缩，“那个老头！天天拿我当符引使！上次烙饼画阵，这次寄快递还拿我祭天！我要罢工！不背你了！”
话音未落，早餐摊老板端着一叠煎饼果子走过来，二话不说，把最上面那一张轻轻盖在快递盒上。
饼皮边缘焦脆，芝麻排得整整齐齐，可中间那块鸡蛋液底下，隐约有道暗红纹路，像被电打过的铁板留下的印子。
“闭嘴。”老板擦了擦手，“真炸了，也是这张饼先碎。你的毛只是引信，替身另有其物。”
小橘愣住：“那……那我岂不是白牺牲？”
“你牺牲个屁。”老板冷笑，“你毛掉一地，哪天不是白捡的？倒是这张饼，我烙了七遍才成形，雷劫符纹全压在蛋液里，就为了稳住里头那撮金丹粉。”
李狗蛋没说话，伸手揭起煎饼一角，果然看见内层蛋皮上嵌着细如发丝的银线，正微微发烫。他指尖一碰，一股熟悉的震感窜上来——是社恐雷劫的残频，混着小橘的火灵，再加一点他自己藏进去的辣条油。
三股力道拧在一起，像方便面调料包里的脱水蔬菜、粉包、油包，看着乱，泡开了才成味。
“行吧。”他松手，“那就发。”
话音落，墙上那张防滑粉画的靶心突然亮了。不是光，是空气扭曲了一下，仿佛有人对着玻璃哈了口气。
快递袋缓缓离墙，悬空一寸。
蓝光顺着条形码爬满整个盒子，连那张煎饼都开始发光，芝麻粒一颗颗挪位置，拼出一行小字：**江浙沪次日达，拒签不退**。
然后，嗖的一声，没了。
只留下几片辣条包装纸，在风里打了个旋，贴在铁板边缘。
小橘瘫在李狗蛋肩头，尾巴尖直哆嗦：“完了……我梦见自己被做成煎饼果子里的薄脆了……”
李狗蛋没理它，抬头看天。
云层深处，传来一声咳嗽。
很轻，但熟悉——是社恐雷劫在清嗓子。估计又躲在雷云里练《极乐净土》，跳到一半想起自己还在值班，赶紧咳两声假装正经。
他咧了下嘴，刚想说话，忽然觉得指尖一热。
低头一看，右手食指内侧，多了道细红线，像被烫铁划过，形状却和早上画的靶心一模一样。
他皱眉，掐了下虎口，痛感真实。
不是幻觉。
也不是反噬。
是回执。
与此同时，妖族圣地，风雪亭。
狐九儿正被大长老念到第七遍“血脉不纯”，眼皮都没抬。她手里捏着块玉牌，上面刻着“待审”二字，是今早刚领的。
传令官匆匆跑来，捧着个纸盒，外包装印着“江浙沪次日达”，寄件人栏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李狗蛋。
“谁寄的？”她问。
“不知道，穿堂风送来的，说是‘加急件’。”
狐九儿冷笑，撕开胶带。盒子一开，里头静静躺着一张煎饼果子，完整无损，连葱花都新鲜。
她伸手去拿。
指尖刚触到饼皮，一道电光猛地从盒底窜出，顺着她手指一路烧上手腕！
“啊！”
她猛地甩手，煎饼摔在地上，裂成两半。而她的掌心，赫然多了一道猩红灼痕，边缘微卷，像被高温烙过。
更诡异的是，那痕迹的形状——
竟和族中失传百年的“守界族宝”印记，分毫不差。
她盯着那道红痕，呼吸一滞。
下一秒，地上那张煎饼微微一颤，芝麻重新排列，拼出四个字：
**替身已碎**
风雪骤停。
她缓缓抬头，望向凡间方向，嘴唇动了动。
“狗蛋……你到底给我寄了什么？”
没人回答。
只有雪片落在煎饼上，盖住了那行字。
而此刻，早餐摊前。
李狗蛋突然抬手，一把抓住空中飘着的辣条包装纸，攥紧。
纸片在他掌心发烫，像刚出炉的烤红薯。
他低头看去，只见那皱巴巴的塑料膜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几行小字：
【收件人：狐九儿】
【状态：已签收】
【附加信息：替身触发，主契激活】
他盯着最后四个字，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主契激活。
不是警告，不是提示，是确认。
意味着妖族那边已经有人动了真格的东西——要么是血脉共鸣，要么是族宝响应。
而这两样，都是能牵出千年旧账的引信。
他慢慢松开手，包装纸飘回地上，和其他碎片混在一起。
小橘打着盹，梦里还在喊：“别拿我毛做符啊……下次我要提成……至少两包辣条……”
老板默默擦着铁板，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什么。擦到第三遍时，他忽然停下，望着墙上那歪歪扭扭的防滑粉靶心，低声道：
“丫头，你看见了吗？咱家的煎饼，也能通天了。”
没人接话。
夜风卷起几片包装纸，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像一群迷路的蛾子。
李狗蛋站着没动，手里捏着最后一包辣条，没拆。
包装上的“恭喜中奖”四个字，在路灯下泛着油腻的光。
天上云层又咳了一声。
这次，还夹着半句舞步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