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离开逍遥居后,并未在中州方向返回,而是通过天策府秘密设置的空间传送阵,直接回到了位于中州腹地、被重重叠嶂与古老阵法隐藏的天策府总坛。
这是一片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宫阙群,建筑风格古朴庄严,飞檐斗拱间流淌着岁月的沧桑,又有无数细微的符文在砖石瓦砾间隐现,蕴含着强大的防御与聚灵之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墨香,偶尔有身穿各色服饰、气息沉凝的修士匆匆走过,一派肃穆繁忙的景象。
赵乾没有停留,径直穿过重重殿宇与回廊,来到总坛深处一座最为宏伟、通体由黑色玄玉砌成的观星殿前。
殿门外,两名气息如渊似海、赫然是元尊后期的白发老者静静盘坐,如同两尊石雕。他们睁开眼,目光如电扫过赵乾,微微颔首,其中一人抬手打出一道法诀,沉重的殿门无声滑开。
赵乾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而入。
观星殿内异常空旷,穹顶之上并非砖石,而是一片深邃的、缓缓旋转的星空投影,无数星辰按照玄奥的轨迹运行,洒下清冷的光辉。大殿中央,是一座高达十丈、造型奇异的青铜仪器,其上镶嵌着无数宝石,对应着穹顶星辰,正在缓缓自行转动,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这便是天策府传承至宝,能够观测天机、推演世事的“观天仪”。
此刻,观天仪旁,正负手站着一位身着简素白袍、头发银灰相间的中年男子。他容貌普通,唯有一双眼睛,仿佛蕴藏着整片星空,深邃得令人不敢直视。他便是天策府当代府主——星玄子。
“府主。”赵乾走到星玄子身后十步处,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凝重,“属下已见过那位‘逍遥王’。”
星玄子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观天仪上那些光芒明灭不定、轨迹略显紊乱的星辰投影上,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赵乾不敢怠慢,将面见林夜的详细经过,包括林夜的神态、言语、以及小院中那令人震撼的景象,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尤其重点提到了林夜对“幽影之潮”的称呼(黑乎乎的东西)、轻松提及“守望者”、以及索要关于“幽影”老巢和“主宰”情报的要求。
“……最后,那位前辈让属下回禀府主,言明‘讨厌麻烦,更讨厌被人算计’。”赵乾说完,垂手侍立,等待指示。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观天仪运转的低鸣与穹顶星辰投影变换的微光。
良久,星玄子才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那双星眸之中,却似有惊涛骇浪闪过。
“他果然知晓‘守望者’……甚至可能比我们知道的更多。”星玄子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沧桑,“‘黑乎乎的东西’……呵,如此称呼‘幽影之潮’,要么是实力超绝到可以完全无视,要么就是……对其本质有着我们难以理解的认知。”
他走到一旁的黑玉案几前,上面摆放着几卷摊开的古老皮卷,上面的文字与星图晦涩难懂。
“观天仪的异常示警越发频繁剧烈。”星玄子指向观天仪上几颗不断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星辰投影,“‘幽影’的活动不仅针对西漠与东海,其他几处上古封印节点,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波动。它们就像一群被惊扰的蜂群,虽然暂时没有大规模集结,但那种蓄势待发的躁动……瞒不过‘观天仪’。”
他看向赵乾:“那位逍遥王,说他只是‘路过的闲人’,你信吗?”
赵乾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属下……不敢妄断。但其展现出的实力与底蕴,深不可测。那只凤鸟,属下从未见过血脉如此纯净强大的后裔。其居所,更是如同上古神人居所。”
“他不是‘守望者’。”星玄子斩钉截铁地道,“守望者一脉的气息与行事风格,府中古籍有载,与此人截然不同。他更像是一个……突然闯入棋局的‘异数’,拥有着打破一切规则的力量。”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殿外翻滚的云海,眼神深邃:“他想要‘幽影’核心的情报……看来,他不仅仅是在被动应对,而是有着更主动的想法。或许,他真的有能力,也有意愿,去触碰那黑暗的核心。”
“府主,那我们……”赵乾试探着问道。
“将‘幽影之潮’已知的所有情报,包括其活动规律、疑似据点、力量特性、以及……关于‘寂灭主宰’的那些支离破碎的传说,整理一份最详尽的。”星玄子做出了决定,“我亲自去一趟逍遥居。”
“府主!您要亲自前往?”赵乾一惊。府主身份尊贵,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乃天策府真正的定海神针,轻易不出总坛。
“值得。”星玄子目光坚定,“此等变数,或许是千载难逢,甚至万载难逢的契机。若他真能成为对抗‘幽影’的关键,哪怕只是获得他的些许认同或合作,对我天策府,对整个天元大陆,都意义重大。若他是祸……也必须尽早确知。”
他顿了顿,补充道:“带上‘那件东西’。”
赵乾闻言,身体巨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府主!‘星陨秘钥’乃我府传承重器,关乎……”
“正因关乎重大,才应在关键时刻使用。”星玄子打断他,“若能以此换取一位疑似超越界主存在的善意或承诺,值得。况且……我观那位逍遥王,对寻常宝物恐怕毫无兴趣。”
“是!属下明白了!”赵乾不再多言,躬身领命。
就在星玄子做出决定的同时,远在无尽虚空之外的“寂灭之潮”疆域深处,那座属于窥秘执行官的寂静殿堂内。
殿堂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由无数世界碎片与寂灭法则熔铸而成的暗影棱镜。镜面之中,正倒映出天元大陆所在的区域。只是此刻,那片区域的影像极其模糊,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只能看到几个黯淡的光点(代表之前被林夜回收的秘境),以及几处不断试图渗透、却被无形屏障阻隔的“黑斑”(代表“寂灭之潮”的渗透点)。
棱镜前,窥秘执行官那变幻不定的形态微微波动。
“屏蔽在持续增强……‘异数’对那个世界的掌控度在提升。”冰冷的意念在殿堂中回荡,“常规渗透与侦查手段,效果越来越差。”
“根据‘虚空噬界兽’最后传回的残缺信息,以及编号734世界内部能量波动分析……‘异数’疑似已接触并获取了至少两处‘源初碎片’的能量特征。”另一道更加缥缈、仿佛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意念响起,这是另一位负责分析的执行官——“推演执行官”。
“源初碎片……”窥秘执行官的意念中闪过一丝波动,那是对“食物”本源的渴望,“必须阻止他。更多的碎片被整合,那个世界的‘防火墙’会变得更加完善,甚至可能……唤醒不该醒来的东西。”
“是否申请启动‘深潜协议’?”推演执行官提议,“派遣‘虚无猎手’级别的单位,进行高风险、高回报的潜入与破坏。或者……尝试与那个世界的‘原生叛变者’取得联系?根据古老记录,那里应该存在被‘潮汐’侵蚀过的种子。”
“风险过高。”窥秘执行官否决了第一个提议,“‘虚无猎手’损失,代价太大。至于‘原生叛变者’……时隔太久,信息缺失,难以定位。”
它沉默了片刻,棱镜中的影像微微放大,聚焦在了天元大陆中州区域的某一点。
“检测到该世界原生高等智慧组织,近期出现异常信息流动与能量聚集,指向‘异数’所在区域。”推演执行官立刻补充道。
“哦?”窥秘执行官的意念中透出一丝兴趣,“或许……可以利用。”
一道新的指令,通过“寂灭之潮”的网络,悄然发出。目标,并非天元大陆,而是游弋在附近虚空、某些早已被“潮汐”暗中侵蚀或控制的低等世界与流浪势力。
指令内容很简单:向编号734世界(天元大陆)中州区域,投放“诱饵”与“恐慌”。测试其原生势力反应,并尝试制造混乱,吸引“异数”的注意力。
既然暂时无法直接对付你,那就先把你周围的水搅浑,看看能不能找到破绽,或者……让你主动露出马脚。
黑暗的潮水,开始以更加隐蔽、更加阴险的方式,向着天元大陆,以及刚刚获得片刻宁静的逍遥居,蔓延而来。
而即将带着诚意与秘密前往逍遥居的天策府主星玄子,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或者说针对天策府与林夜可能接触的风波,已然在暗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