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武帝程烈登基,改元烈武,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大胤朝野内外激起了层层涟漪,暗涌随之而来。
京城表面上的秩序迅速恢复,烈武帝以铁腕手段肃清了程谨余党,提拔了一批能臣干吏,初步稳住了朝堂。减免赋税、抚恤军民的诏令颁布,也让饱经战乱的百姓看到了一丝喘息之望。然而,水面之下,潜流暗礁,比比皆是。
内忧之一:前朝遗毒,盘根错节。
程谨虽死,但其多年经营,党羽遍布朝野各地,绝非一次清洗所能根除。许多官员表面臣服新君,暗中却依旧怀念旧主,或出于利益,或出于理念,对新政阳奉阴违,甚至暗中串联,散布流言,质疑程烈得位之“正”(虽公告天下程谨弑父,但总有别有用心者揣测其中隐秘)。清查田亩、抑制豪强的政令,更是触动了无数地方豪门与官僚的利益,阻力重重,推行缓慢。朝堂之上,新提拔的北境系官员与原有的京城系、各地士族出身的官员之间,也难免存在隔阂与摩擦,需要烈武帝耗费大量心力去平衡、驾驭。
御书房内,烛火常明至深夜。
“陛下,江南道御史密报,当地豪族联合部分州县官员,隐匿田亩,抗拒清查,甚至鼓动佃农闹事,声称新政‘与民争利’。”新任门下侍中张文远呈上奏报,眉头紧锁。
程烈看着奏报,眼神冰冷:“与民争利?他们口中的‘民’,怕是他们自己吧。传旨江南道总督,限期半月,平息事端,彻查为首者,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若其无力处置,朕不介意换人能者居之!”
“陛下,是否……手段过于刚猛?恐激起更大反弹……”一位被留用的老臣小心翼翼地劝谏。
程烈目光扫过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非常之时,当用重典。腐肉不剔,新肌难生。朕要的,是一个政令畅通、吏治清明的大胤,而非一个妥协绥靖、积重难返的烂摊子!”
内忧之二:财政空虚,百业待兴。
连年征战(对草原、内战),加之程谨在位时的横征暴敛与挥霍,国库早已空虚。减免赋税的政令固然赢得了民心,却也使得朝廷收入锐减。抚恤将士、犒赏三军、恢复生产、修缮城池……处处都需要钱粮。尽管抄没了程谨及其党羽的部分家产,但相对于庞大的开支,仍是杯水车薪。如何开辟新的财源,平衡收支,是摆在烈武帝和整个新朝面前最现实、最紧迫的难题。
“陛下,户部核算,去罗今年国库岁入,即便算上抄没所得,亦不足往年六成。而各项支出,尤其是军费与抚恤,远超预期……国库,恐难支撑到明年秋税啊。”新任户部尚书(由一位精于算计的原北境文官担任)面带忧色地汇报。
程烈揉了揉眉心:“开源节流。节流方面,宫内用度率先削减三成,百官俸禄暂发七成,待国库充盈后补足。开源……加大官营盐铁茶马贸易之利,鼓励海贸,准许商人纳粮捐爵(虚衔),另……着工部与将作监,研究能否将西域‘黑火石’(类似煤炭)乃至殿下……陛下您提及的‘火鸦山’那种烈性燃料,用于军工、冶炼,或可提升效率,降低成本。”
他知道,这些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根本在于恢复生产,发展商贸,但这需要时间。
外患之一:边镇疑云,拥兵自重。
河西、陇右两镇,地处要冲,兵力雄厚。两镇节度使在程谨篡位期间态度暧昧,并未明确表态支持程烈。如今新皇登基,虽遣使携厚礼与敕封诏书前往招抚,但两镇节度使均以“需整饬军务,安抚地方”为由,并未亲自入京朝见,态度模棱两可。其境内,更是隐隐有兵马调动的迹象。此二镇不宁,则京城西、北门户洞开,如鲠在喉。
“陛下,河西节度使王弼上表,称境内马匪猖獗,需加强巡防,请求朝廷拨付一批军械粮饷。”林远呈上奏表,语气带着冷意,“据烈风卫探查,其所谓‘马匪’,多半是其自导自演,意在索要钱粮,扩充实力。”
程烈看着地图上河西、陇右的位置,手指轻轻敲击:“准其所请。将上次缴获的、程谨军中那些质量稍次的兵甲,拨付一部分给他。同时,命赵干的烈风卫,加紧对两镇的渗透,摸清其兵力部署、将领关系。告诉王弼,朕念其镇守边关有功,望其好自为之。若冥顽不灵……”他眼中寒光一闪,“朕不介意亲率‘烈阳营’,再去一趟河西!”
外患之二:草原未靖,幽瞳窥伺。
草原金帐王庭虽在云州遭受重创,损失了一位亲王和数万精锐,但其根基尚存,各部在经过初期的混乱后,在新任大汗的整合下,似乎有重新凝聚的趋势。边境地带,小规模的摩擦与试探从未停止。他们如同一群受伤的饿狼,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磨砺爪牙,等待着复仇的机会。
而更令人警惕的是幽瞳殿。落鹰涧分舵被程烈重创,舵主萧千夜重伤遁走,但其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与修行界关联甚深,行事诡秘,手段狠辣。他们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不知何时会再次露出致命的獠牙。苏影那边传来的零星信息显示,幽瞳殿似乎在与其他一些修行势力接触,图谋不明。
这一日,程烈正在批阅奏章,赵干匆匆入内,脸色凝重。
“陛下,北境密报,草原金帐王庭派出的使者,已抵达河西镇,与节度使王弼秘密会晤多次!此外,边境哨探发现,草原各部正在大规模集结牛羊皮革等物资,似有大规模商贸或……战争的准备。”
程烈放下朱笔,眼中金芒一闪而逝:“果然按捺不住了么?王弼……看来是铁了心要脚踏两只船了。”
他沉吟片刻,下令:“传令北境,提高戒备,加强哨探。命林远,从京营中抽调两万精锐,以换防为名,秘密向西北方向移动,做出威慑姿态。同时,让苏影想办法,查清草原使者与王弼具体谈了什么。”
“是!”
赵干领命,又道:“还有一事……关于幽瞳殿,烈风卫在西域的眼线回报,曾在火鸦山附近,发现过疑似幽瞳殿高阶修士活动的踪迹,似乎……也在打那‘熔火之心’的主意。”
程烈眼神微凝。火鸦山核心的那块天机匣碎片以及那头熔岩火蛟,他一直未曾忘记。幽瞳殿也盯上了那里?是巧合,还是他们也知晓碎片的秘密?
“继续监视,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内忧外患,如同无数条绳索,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束缚着这新生的烈武王朝。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国库的捉襟见肘,边镇的蠢蠢欲动,外敌的虎视眈眈,乃至修行势力的暗中窥探……这一切,都压在程烈的肩头。
但他坐在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上,脊梁依旧挺得笔直。眼神中没有迷茫,只有如同烈焰般燃烧的斗志与掌控一切的决心。
压力?他早已习惯。
挑战?他求之不得。
这万里江山,既然他坐了上来,便绝不会让任何人将其夺走,也绝不会任其衰败!
他需要时间,需要力量,需要一步步,将这些内忧外患,逐一碾碎!
“传旨,明日大朝会后,朕要于西苑校场,检阅‘烈阳营’与新编练的京卫精锐。”程烈对侍立一旁的宦官吩咐道。他需要向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心怀叵测者,展示新朝的力量与他的决心!
乱世用重典,危局需强权。
烈武帝的刀,已然出鞘,必将饮尽叛逆之血,劈开前路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