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的决断如同在平静的死水中投入两颗石子,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涟漪。残存的营地立刻分作两股,在压抑的沉默中开始了各自的使命。
林安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请缨。这一次,他只挑选了那名身手最为敏捷、心思也最缜密的年轻猎人阿木同行。两人检查了一遍装备:坚韧的藤绳、打磨过的石匕、云苓倾尽所有材料才制成的三枚“伪寂之露”符,以及各自视若性命的一小口石乳。
“记住,只探不战,看清即回。”墨辰看着林安,语气凝重地再次叮嘱,“若有任何异动,哪怕只是一丝心悸,立刻撤回,不可有半分侥幸。”
林安重重点头,与阿木对视一眼,两人如同壁虎般,再次沿着岩壁向上攀爬,目标直指那条刻有毒蛇标记的险峻石棱。
与此同时,在林老丈的指挥下,另一队由五名相对恢复较好的猎人和村民组成的队伍,开始向另一侧相对平缓的路径进发。他们的任务是利用所有能找到的藤蔓和绳索,尝试向下探索,寻找可能的落脚点、水源或相对安全的区域。这项工作看似不那么危险,但在体力匮乏、工具简陋的情况下,同样充满了未知与风险。
墨辰坐镇于下方废墟中央,汲灵古阵旁。他强行分割心神,一边维持着与古阵、石碑的微弱连接,温养着这片残破空间的最后一丝生机;另一边,则将绝大部分神识高度集中,遥遥附着在林安携带的那枚“伪寂之露”符上。这对他本就未愈的伤势是极大的负担,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必须掌握第一手情况。
……
石棱之路,比想象的更加难行。
宽度不足半尺,脚下是万丈深渊,弥漫的灰白雾气吞噬了下方的一切,只传来令人心悸的风声。岩壁湿滑,布满了苔藓,可供抓握的凸起少得可怜。林安和阿木必须将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岩石,手脚并用,一点点向前挪动。
毒蛇标记所在的那块岩石被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越是深入,空气中的那股阴寒恶毒感似乎愈发明显,并非浓郁,而是如同附骨之疽,丝丝缕缕地侵蚀着人的心神。林安不得不时刻运转那微弱的生机引导能力,抵抗着这股不适。
前行了约莫三十丈,石棱开始向下倾斜,变得更加陡峭。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拐角之后,似乎隐约有不同于天光的、一种幽蓝色的微光透出,同时,那股阴寒气息的源头仿佛就在拐角之后。
林安心跳加速,示意阿木停下。他深吸一口气,将一枚“伪寂之露”符扣在掌心,缓缓探出头,向拐角后望去。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开阔地带,而是一个向内凹陷的巨大石窟入口。石窟深处,幽蓝色的光芒正是从其中散发出来,隐约照亮了入口处的景象——那里并非天然形成,而是有着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粗糙的石阶向下延伸,没入黑暗。而在入口两侧,各矗立着一尊模糊的、似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雕像,雕像的形态扭曲,隐约能看出是某种盘绕的蛇形生物,散发着与那标记同源的阴寒气息。
更让人心悸的是,在入口前方的空地上,散落着几具早已化为白骨的尸骸,尸骸的姿势扭曲,仿佛在临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其中一具尸骸的手骨,还紧紧抓着一柄已经锈蚀殆尽的断剑。
这里……是一处遗迹?或者说,是某个古老而邪恶存在的巢穴入口?
林安不敢多看,更不敢释放神识探查那石窟深处。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与恐惧,迅速缩回头,对阿木打了个立刻撤退的手势。
此地绝非善地,那幽蓝光芒和蛇形雕像让他感到发自灵魂的战栗。信息已经获取,必须立刻回报!
……
另一边的下降探索则相对顺利。猎人们利用藤绳和岩钉,已经向下探索了约五十丈,发现了一处较为宽阔的、生长着一些耐阴植物的岩石平台,平台上甚至有一小股从岩缝中渗出的、还算清澈的泉水。虽然再往下依旧是迷雾笼罩,深不见底,但至少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歇脚的中转点。
消息传回,让地底压抑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丝。
当林安和阿脸色苍白、带着一身冷汗与后怕返回时,他们将所见到的石窟、雕像、尸骸以及那令人不安的幽蓝光芒详细描述了出来。
“人工遗迹……蛇形雕像……尸骸……”云苓喃喃自语,秀眉紧蹙,“这绝非自然形成,也非近代修士所为。看描述,更像某种古老而邪恶的祭祀场所,或者……封印之地。”
林老丈脸色凝重:“南荒大地,埋藏了太多上古秘辛。有些东西,碰不得。”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墨辰。
一条路,通向未知却可能蕴含生机(或至少是喘息之机)的下方谷地。
另一条路,通向明显充满死亡与不祥的古老遗迹。
墨辰沉默良久,感受着体内星殒混沌炎对那“阴寒恶毒”气息本能的排斥与一丝……隐晦的躁动?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
“下方平台,可作为我们暂时的撤离点和物资中转站。”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
“至于那遗迹……暂时封锁消息,严禁任何人靠近。但,我们需要知道更多。”
他的目光落在林安带回的、从那险峻石棱上刮下的一点沾染了阴寒气息的苔藓上。
“云苓,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些‘痕迹’入手。”
不直接触碰危险,却要试图了解危险。这依然是走钢丝,但或许是眼下唯一能做的、最具价值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