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浸染着碧海国都城的断壁残垣。我站在皇宫最高的角楼上,玄黑色龙纹大氅被海风掀起锐利的弧度,青铜饕餮腰牌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脚下是绵延至天际的火海,厮杀声渐歇的街巷里,铁甲摩擦声与伤兵呻吟交织成亡国的哀乐。
陛下,皇城已肃清。雷啸天的狼嚎般嗓音从身后传来,这位浑身浴血的将军单膝跪地,猩红披风上还挂着敌军将领的碎甲片,清点俘虏时发现,国师玄机子下落不明。
我缓缓转身,玄铁长靴碾过焦黑的琉璃瓦。这位以通天之能闻名九域的国师,在碧海国破城的前一刻,竟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了。三天前密探回报,玄机子还在紫宸殿为国主卜算国运,此刻他的府邸却成了唯一的线索。
夜无影。我抬手按住腰间佩剑的鲨皮剑鞘,剑穗上的七枚青铜铃铛纹丝不动。
阴影在廊柱后扭曲,夜无影如鬼魅般现身。玄黑色劲装紧贴着他挺拔的身形,青铜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唯有那双透过面具眼孔的眸子,比北境寒冰更冷冽。作为密探的统领,这个沉默寡言的杀手总能在最需要时带来关键讯息。
陛下。他单膝触地,骨节分明的手指呈上一卷泛黄的兽皮图,府邸密室暗格里发现此物,四周未设机关,似是刻意留下。
我展开图卷的刹那,海风突然变得狂暴。羊皮纸上绘制的星象图远比钦天监藏本复杂,北斗七星被扭曲成锁链形状,九域疆域图上布满朱红符号——南疆雨林标注着形似蛇骨的图腾,东溟海岛画着波浪缠绕的三叉戟,而中洲腹地那座通天塔遗迹,正被朱砂重重圈出,旁边用古篆写着二字。
玄机子的星象术从不示人。墨尘不知何时出现在雷啸天身侧,这位狐系谋士手中折扇轻点掌心,象牙扇骨上镶嵌的绿松石随着他的动作闪烁不定,传闻他能窥破天机,当年助碧海国以弹丸之地抗衡我朝三年,靠的就是这些鬼画符。
夜无影突然抬手按住面具,金属摩擦声在风中格外刺耳:属下率三百密探掘地三尺,发现密室内有处地砖是新换的。他指向图卷右下角的螺旋符号,此处与密室地面凹槽吻合,转动时地砖下会露出暗格。
我指尖抚过中洲通天塔的朱砂印记,那里正是我龙兴之地,也是九域传说中连通神魔两界的门户。玄机子在国破时不带走金银细软,却留下这诡异星图,绝非仓皇逃窜。
冷月心何时能到?我将星象图卷成密筒塞进袖中暗袋,那里还藏着苏轻烟上月送来的毒针——那位蛇系医仙总说我太过相信身边人,此刻想来,她的冷静理智或许早看透了某些端倪。
情报官已在来的路上。夜无影起身时,腰间短刀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这个细节没能逃过我的眼睛,这位只认我为主的杀手,唯有面对极端危险时才会有此反应。
暮色四合之际,冷月心的玄甲卫队踏着整齐的步伐穿过朱雀大街。这位蛇系情报官永远一身银灰色劲装,墨发用青铜发冠束成利落的高髻,唯有耳坠上那枚蛇形玉佩暴露了她与南疆巫族的隐秘联系。当她接过星象图的瞬间,我清晰看见她执笔的指尖在通天塔符号上停顿了半息。
陛下,此乃上古变体。冷月心展开图卷的动作稳如磐石,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这些符号对应九域上古遗迹,玄机子在寻找能扭转乾坤的力量。她用骨簪点向中洲,通天塔下封印着开天斧残片,传说集齐三碎片者可重塑天地法则。
海风突然卷起她的发梢,我瞥见她后颈处若隐若现的咒印——那是巫族的印记,与苏轻烟给我的解毒药瓶上的图腾如出一辙。原来我的早已被渗透,玄机子的消失不过是更大棋局的开始。
夜无影突然单掌击地,青铜面具下的呼吸频率明显加快:属下失职!未察觉密探中有内鬼!
这不怪你。我按住即将发作的雷啸天,狼系将军的手已按在刀柄上,玄机子若真能预知未来,定会算到朕会发现星象图。我将图卷收入怀中,龙纹大氅在转身时划出决绝的弧线,传令冷月心即刻解读全部符号,雷啸天率铁骑封锁中洲边境,墨尘随朕回紫宸殿——朕倒要看看,这位国师布的究竟是通天棋局,还是绝命死局。
残阳彻底沉入海平面时,我登上返回中洲的龙船。夜风吹动船帆的声响里,似乎夹杂着青铜面具下压抑的叹息。玄机子留下的星象图在怀中发烫,那些诡异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在我掌心烙下滚烫的印记,就像十二年前那个雪夜,柳如玉在我手背上写下二字时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