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坡村日头刚爬过东边的山梁，就把暖烘烘的光洒在黄普的园林式甜瓜基地里。
连片的白色大棚顺着地势铺开，棚外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巴掌大的瓜叶上挂着晨露，风一吹，水珠滚落在松软的黑土地上，溅起细小的泥花。
空气中飘着清甜的果香，混着泥土的腥气和草木的气息，透着股让人舒心的田园味儿。
黄普陪着前来相亲的孙姑娘走在大棚间的石子小径上，浅灰色长袖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上面沾着几星甜瓜叶的绿汁液，看着就带着干活的实在劲儿。
深色长裤的裤脚卷到脚踝，裤腿上蹭了点湿土，脚下的黑皮鞋擦得锃亮，可鞋底还是免不了沾了层基地的泥土——这是他创业三年来养成的习惯，再体面的衣服，也得适配地里的活儿。
“你这基地弄得真规整，比俺们村别家的瓜棚看着洋气多了。”孙姑娘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圆滚滚的甜瓜，果皮光滑得能映出人影，还带着刚摘下来的新鲜果香。
她穿了条简约的黄色连衣裙，裙摆被风一吹轻轻晃动，露出白皙的小腿，脚上的棕色凉鞋擦得干净，粉嫩的脚趾透着秀气。
姑娘性格腼腆，说话时脸颊带着点红晕，眼神时不时瞟向黄普，又赶紧移开，落在路边挂在藤蔓上的甜瓜上。
黄普笑了笑，声音沉稳又带着点幽默：“洋气不管用，能种出甜瓜才是真的。你尝尝，这是俺们基地的主打品种‘蜜露’，糖度能到十八度往上，脆甜多汁，还不带丝儿。”
他说着，伸手想帮孙姑娘把甜瓜的蒂摘掉，手指刚碰到果皮，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嚣张的吆喝：“黄普！你给俺站住！”
黄普心里咯噔一下，这声音他太熟了——土坡村的村霸韩二虎。这主儿家族在村里有点势力，手头也有钱，养着一群小混混，自己也种了几棚甜瓜，可没技术没耐心，收成一年比一年差。
自从黄普返乡种瓜，不仅承包了几十亩农田，还把废弃的坡地改成甜瓜基地，不仅赚了钱，还带动了不少村民一起种瓜，韩二虎的嫉妒就没断过，时不时就来搅和一下。
他回头一看，韩二虎果然带着三个跟班，大摇大摆地往这边走。
韩二虎穿了件黑色紧身t恤，紧紧贴在身上，把身上那点略显浮夸的肌肉勒得明明白白，t恤还特意扎在破洞牛仔裤里，膝盖处的破洞磨得毛边乱飞。
脚下是双沾着灰尘的黑色运动鞋，鞋带系得歪歪扭扭，脖子上挂着条粗粗的金项链，走路时晃来晃去，透着股张扬的混混气。
“韩二虎，你不在自家瓜棚待着，跑到俺这儿来干啥？”黄普不动声色地往孙姑娘身边挪了挪，悄悄护住她的半边身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感。
孙姑娘吓得身子一缩，赶紧躲到黄普身后，手里的甜瓜攥得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
她怯生生地探了探脑袋，看见韩二虎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又赶紧缩了回去，小声对黄普说：“他……他看着好吓人啊。”
“别怕，有俺在。”黄普拍了拍她的胳膊，声音温和，“他就是来瞎咧咧的，翻不起啥浪。”
韩二虎走到两人面前，双手叉腰，下巴抬得老高，金项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得更厉害了：“黄普，你小子倒是舒坦，天天领着大姑娘在基地里逛，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他的目光扫过孙姑娘，带着点不怀好意的打量，“不过你舒坦归舒坦，也不能占别人的地啊！”
黄普皱了皱眉：“韩二虎，你这话啥意思？俺这基地的地，都是跟村里签了合同的，手续齐全，咋就占别人地了？”
“手续齐全？俺看是你耍了猫腻！”韩二虎往地上啐了一口，声音陡然拔高，“这地，往前数三代，是俺家祖宗的地！你现在圈起来种甜瓜，问过俺这个后代了吗？没经过俺同意，就是占俺家的地！”
这话一喊，周围大棚里干活的村民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围在旁边看热闹。
有扛着锄头的大爷，袖口沾着草叶；有穿着碎花上衣的大婶，裤脚还沾着泥土；还有几个年轻的村民，手里拿着浇水壶，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韩二虎这是又来找茬了吧？”
“可不是咋地，黄普这地都种三年了，现在才说是他家祖宗的地，纯属瞎扯淡！”
“估计是看着黄普生意好，还天天相亲，嫉妒得慌呗！”
村民们的议论声不大，却句句都传到了韩二虎耳朵里。他脸上有点挂不住，瞪着眼睛冲围观的村民喊：“俺们家的家事，你们瞎掺和啥？都给俺闭嘴！”
村民们也不怕他，有个胆大的大叔喊道：“二虎，话可不能这么说，黄普这地是正经承包的，村里干部都知道，你别在这儿蛮不讲理！”
“俺蛮不讲理？”韩二虎转头瞪着大叔，“这地以前就是俺家的，俺有啥蛮不讲理的？黄普，你今天要么把地还给俺，要么就给俺赔偿！不然俺就把你这瓜棚给拆了！”
孙姑娘躲在黄普身后，听见“拆瓜棚”三个字，急得不行。她想帮黄普说话，可又怕韩二虎，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你……你别欺负种瓜的！甜瓜会报复你的！”
这话一出口，围观的村民都忍不住笑了。大叔大婶们笑得前仰后合，年轻人们也捂着嘴偷笑，连黄普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韩二虎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个傻女子，懂啥！甜瓜还能报复俺？真是笑话！”
“不是笑话！”孙姑娘脸一红，鼓起勇气继续说，“黄普种的甜瓜那么甜，大家都喜欢，你要是拆了瓜棚，大家都吃不到甜瓜了，都会怪你的！这就是甜瓜的报复！”
黄普拍了拍孙姑娘的肩膀，心里挺暖。他看着韩二虎，语气带着点调侃：“韩二虎，听见没？连姑娘都知道，俺这甜瓜是大家的宝贝。你说这地是你家祖宗的，行，俺不跟你较真。可你家祖宗当年在这地种啥？无非就是些青菜萝卜，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
他指了指身边的甜瓜大棚，继续说道：“俺现在种甜瓜，用的是大棚种植技术，温控、水肥都是科学管理，一年能收两季，一亩地的产值比你家祖宗种庄稼翻了十倍都不止。你说你祖宗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他的地现在能赚这么多钱，说不定还得感谢俺呢！”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韩二虎被怼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不管你产值多少，这地以前是俺家的，你就得给俺赔偿！”
“赔偿啥？”黄普挑眉，“俺跟村里签了三十年的承包合同，租金年年按时交，村里的账目清清楚楚。你要是觉得这地该是你的，你去跟村里说，跟村干部理论去，别在这儿跟俺瞎咧咧。”
韩二虎没想到黄普这么能说，而且说的句句在理，他一时语塞，眼珠子转了转，又想出个歪点子。
他瞥见旁边大棚外伸出来的甜瓜苗，绿油油的长得正旺，心里一股子邪火上来，抬脚就想往苗上踩。
“你敢！”黄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韩二虎的手腕。他的手指有力，捏得韩二虎“哎哟”叫了一声。
“黄普，你放开俺！”韩二虎挣扎着，“俺踩你几棵破苗咋了？这地都是俺家的，踩几棵苗算啥！”
“破苗？”黄普冷笑一声，“你可别小看这苗。俺这甜瓜苗，是从外地引进的优质品种，光育苗成本一棵就三块钱。你这一脚下去，踩坏一棵苗，就等于踩坏了未来十斤甜瓜——俺这甜瓜市场价五块钱一斤，十斤就是五十块。你要是想踩，行，先把赔偿款拿出来，你赔得起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俺这苗都是精心培育的，每一棵都有编号，记录着生长情况。你今天踩坏一棵，明天俺这棚里少结十斤瓜，损失都得算在你头上。你要是想赔，俺现在就给你算算账，你身后这三个跟班，加上你，就算你们四个，一人踩一棵，就是两百块。你现在掏钱，掏了钱，你想咋踩咋踩。”
韩二虎一听，顿时蔫了。他就是想找茬捣乱，哪想到踩棵苗还要赔这么多钱。他那点积蓄都花在买金项链、养跟班身上了，自家瓜棚年年亏损，哪有闲钱赔给黄普？
“你……你这是敲诈！”韩二虎嘴硬道，手腕却不敢再用力挣扎。
“敲诈？”黄普松开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俺这是按市场价算的，村里的村民都能作证。你要是觉得俺敲诈你，咱可以去镇上的司法所，让工作人员来评评理，看看俺说的对不对。”
围观的村民们纷纷附和：“黄普说得对，这甜瓜苗确实金贵，踩坏了就该赔钱！”
“二虎，你可别胡来，真赔起来，你可赔不起！”
“就是，赶紧算了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韩二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看黄普坚定的眼神，又看看周围村民们鄙夷的目光，再想想自己确实赔不起，心里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他的跟班们也看出苗头不对，纷纷往后退了退，没人敢上前帮腔。
“黄普，你给俺等着！”韩二虎撂下一句狠话，脖子上的金项链晃了晃，“俺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改日俺再找你算账！”
“随时奉陪。”黄普淡淡说道，“不过下次你再来找茬，最好先想清楚后果，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韩二虎狠狠瞪了黄普一眼，又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围观的村民，灰溜溜地带着跟班走了。走的时候，他还不忘回头喊：“黄普，你别得意！这事儿没完！”
看着韩二虎狼狈的背影，村民们都笑了起来，纷纷夸赞黄普厉害。
“黄普，还是你有办法，几句话就把韩二虎给怼跑了！”
“可不是咋地，那韩二虎就是欺软怕硬，遇到你这样懂技术、会算账的，他就没辙了！”
“今天要不是你，孙姑娘估计都得被他吓着。”
孙姑娘从黄普身后走出来，脸上的红晕还没退去，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崇拜。她看着黄普，小声说：“黄普，你真厉害，刚才吓得俺都不敢说话了。”
“没事了，他就是纸老虎，看着凶，其实没啥本事。”黄普笑了笑，语气温柔，“让你受委屈了，本来想带你好好逛逛基地，结果被他搅和了。”
“不委屈不委屈。”孙姑娘摇摇头，把手里的甜瓜递到黄普面前，“刚才你说这甜瓜很甜，俺还没尝呢，咱们一起尝尝吧。”
黄普接过甜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切开。瓜瓤是淡绿色的，籽儿乌黑发亮，清甜的果香瞬间弥漫开来，引得周围的村民都凑了过来。
“哇，这瓜看着就甜！”
“黄普，你这技术真是没话说，种出来的瓜就是不一样！”
黄普切了一小块递给孙姑娘，又给周围的村民们分了分。大家尝了一口，都忍不住赞叹：“真甜！脆甜脆甜的，汁水还多！”
孙姑娘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汁水在嘴里化开，她眯起眼睛，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真好吃，比俺以前吃过的甜瓜都甜。”
黄普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也挺高兴。他知道，经过刚才的事情，孙姑娘对自己的印象应该好了不少。他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看见远处韩二虎的跟班偷偷摸摸地在基地门口张望，眼神鬼鬼祟祟的。
黄普心里一动，隐隐觉得不对劲。韩二虎虽然怂了，但他那个人记仇得很，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今天没占到便宜，说不定会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是会半夜来偷偷破坏瓜棚，还是会去村里散播谣言，挑拨村民和自己的关系？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陪着孙姑娘逛基地，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不管韩二虎接下来要做什么，他都得提前做好准备，守护好自己的甜瓜基地，也不能让孙姑娘再受到惊吓。
太阳渐渐升高，把甜瓜基地照得暖洋洋的。黄普陪着孙姑娘坐在大棚边的石凳上，聊着种瓜的趣事，聊着村里的生活，气氛温馨又惬意。可黄普的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韩二虎那个跟班的眼神，他知道，一场新的风波，可能正在悄悄酝酿。
孙姑娘似乎察觉到了黄普的心思，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黄普，你咋了？是不是在想刚才的事情？”
黄普回过神，笑了笑：“没啥，就是在想接下来的瓜棚管理。俺们这甜瓜再过半个月就能大量上市了，得提前做好采摘和销售的准备。”
他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不想让孙姑娘跟着担心。但他心里清楚，韩二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他必须更加谨慎，不仅要管好甜瓜基地的生产，还要时刻提防韩二虎的找茬捣乱。
而此时，在土坡村的另一头，韩二虎正对着自己的跟班们发脾气：“没用的东西！一个个都是废物！连黄普都对付不了，还跟着俺混啥！”
一个瘦高个跟班凑上前，献殷勤地说：“虎哥，您别生气。黄普那小子确实有点本事，而且手里有合同，村里的村民也都向着他，硬来咱们确实占不到便宜。”
“硬来不行，那就来软的！”韩二虎眼睛一瞪，脖子上的金项链晃了晃，“俺就不信治不了他！你们去打听打听，黄普的甜瓜基地有没有啥把柄，比如有没有违规操作，有没有得罪过啥人。另外，他不是天天相亲吗？你们去跟那些相亲的姑娘说说他的坏话，让他找不到对象！”
“好嘞，虎哥！”跟班们连忙答应下来。
韩二虎看着远处黄普的甜瓜基地，眼神里充满了阴狠：“黄普，你给俺等着，俺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的甜瓜基地彻底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