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忠义那眼神，跟淬了冰的刀子似的，嗖嗖往顾飞身上扎。
声音是不高，可每个字都带着千斤坠儿，砸得顾飞心肝脾肺肾一齐哆嗦。
旁边杵着的二壮，那身板儿，那 shadow，活脱脱一尊移动的铁塔，压迫感拉满。
顾飞觉着，自己这细胳膊细腿，人家怕是稍微用点劲儿，就能给撅折了当柴火烧。
“是是是……我、我这就滚……啊不，走，马上走！”
顾飞舌头都打了结，小腿肚子转筋，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平地摔。
心里那面鼓，敲得比过年还热闹。
他啥时候受过这待遇？
从小就是蜜罐里泡大的，金汤匙差点没嘬出火星子，西方那套绅士风度浸到骨子里，出国溜达一圈回来，谁见了不客客气气喊声“顾先生”？
在陕北，那也是被供着的顶尖人才。
可到了许忠义这儿，好家伙，情面？
那玩意儿不存在的！
直接把他从云端上一脚踹进了烂泥塘，还是脸先着地的那种。
偏偏他还不敢龇个牙，生怕眼前这“兵”真把他这“秀才”给当场物理超度了。
瞅着顾飞连滚带爬没了影儿，雷振山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气给咽了回去。
刚才要是许忠义不出头，他指定得让警卫员把这作死的玩意儿叉出去，纯纯的祸害，行走的麻烦精！
以他老雷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看，这姓顾的，多半是个脑子被门夹过的“进步青年”，跟地下党？不沾边！
抗战那会儿，他可见识过真正的地下党，那是啥成色？
纪律严明，信念如铁，个个都是把荣誉刻进骨头里的战士。
哪像这位，整个一“四无产品”：无组织，无纪律，无方法，无情商。
最绝的是，连点自知之明都欠费停机！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许忠义这事儿办得敞亮，送佛送到西。从雷府出来，没回站里，直接拐进街角杂货铺，一个电话摇到了陈恭如办公室。
“陈站长，重大情况！我刚在雷司令家撞见个满嘴跑赤色火车的家伙，叫顾飞！这小子借着雷小姐的路子想往雷司令身边凑，绝对图谋不轨！
我高度怀疑是地下党派来的奸细，建议立刻抓捕！直觉告诉我，这可能是条大鱼！”
许忠义语气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嫉恶如仇。
反正顾飞早就是陈恭如网里的鱼，他这不叫陷害，叫积极表现，巩固人设。
毕竟雷小冉那边肯定早跟她那舅舅通过气了，他许忠义要是不吭声，反倒落个包庇的嫌疑。
电话那头，陈恭如的演技也是影帝级别：“什么？！竟有此事！胆大包天！我马上让海平去办！” 语气里的惊怒值直接爆表。
可电话一撂，陈恭如脸上哪还有半分惊愕？淡定得跟刚喝完下午茶似的。
他拿起桌上写着“雷振山”仨字的纸条，撇撇嘴，随手扔进脚边的火盆。
火焰舔舐着纸张，很快化作一小撮灰烬。
“唉……”
他叹了口气，带着几分真实的惋惜，
“我这姐夫，对上面也太忠心了点，油盐不进啊……可惜了，这顾飞没试出点什么来，白白浪费我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
转而想到许忠义，陈恭如心里又舒坦了点。
这位许主任，忠心可鉴啊！
发现可疑分子，连站里都等不及回，直接用公用电话汇报要求抓人，这积极性，这觉悟，天地可表！
就这，还有人说他有通敌嫌疑？纯属放屁！
“顾飞啊顾飞，你没用了。”
陈恭如摇摇头，又把写着“顾飞”的纸也扔进火盆。
一同投入火焰的，还有另外两张纸，一张写着“火山”，一张写着“诱饵”。
没错，既然钓鱼失败，那就提前收网。希望“狸猫换太子”这出戏能唱好，把那个藏得深似海的“火山”，给他挖出来！
“咚咚咚！”
顾飞刚回到住处，正端着凉水杯“吨吨吨”往下灌，试图压压惊，这敲门声就跟索命符似的响了起来。
他没好气地拉开门，一看是伪装成邮递员的老余，脸上那点残存的惊慌立刻被倨傲取代。
“你怎么又来了？”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凝成实质。
老余警惕地左右看看，侧身挤进屋，反手锁门，动作一气呵成。
他压低声音，递过一封信：“零九号转达，‘火山’同志的紧急示警！你暴露了，有危险！必须立刻转移，去七号联络站，反方向行动！”
这是燕文川冒险通过马天平传来的消息。
按理他该和这“向日葵”接头了，但白天见识了顾飞那堪比窦婉茹第二的作死能力后，他果断取消了会面，并火速上报。
哪怕可能打草惊蛇，这警也必须示！
然而，顾飞接过信，扫了一眼，脸上非但没半点紧张，反而露出一丝讥诮。
“呵，小题大做！”
他把信纸随手一扔，姿态拿捏得十足，
“同志，我发现你们江城这边的同志，畏敌情绪很严重啊！太害怕接触，太害怕牺牲！干我们这一行，哪有不流血死人的？”
他越说越来劲，仿佛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尤其是你们那个‘火山’，到现在还藏头露尾，不敢跟我见面？哼，等我回到陕北，一定要向上级好好反映反映你们的工作作风！”
好家伙，在许忠义、雷振山面前唯唯诺诺的顾飞，到了自己人这里，直接重拳出击，buff叠满，主打一个“对外我唯唯诺诺，对内我重拳出击”，头铁得能撞穿南墙。
他却不知，这屋里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到了保密局监听组的耳朵里。
当“火山”这个代号出现时，电讯科科长兴奋得差点蹦起来，抓起记录就冲向了陈恭如办公室——
大功一件啊！
这下乐子大了，顺着顾飞这根“金线”，还怕钓不出“火山”这条大鱼？
老余还想挣扎一下：“同志，这都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顾飞霸气地一摆手，逻辑感人：
“安全？我现在安全得很！退一万步讲，就算真被盯上了，现在转移，不也一样会被跟踪？所以，换不换地方，有区别吗？根本没必要！”
老余被这清奇的脑回路怼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
最后只能无奈地跺跺脚，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