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价值千万的顶级环绕音响没有传来任何预想中的音乐或人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庞杂、无比粗粝、无比鲜活的噪音！
车轮滚过青石板路发出的“咕噜”声，小贩扯着嗓子带着浓重口音的吆喝，孩童追逐打闹的清脆笑声，酒楼里猜拳行令的喧哗，铁匠铺传来的叮当敲击……
数不清的、未经过任何混音处理的原始声轨交织在一起，裹挟着一股泥土和炊烟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粗暴地冲刷着这间由冰冷金属和玻璃构成的现代化会议室。
所有人都懵了。
技术宅李默脸上的那点得意瞬间凝固。
公关女王唐刀指尖那支优雅旋转的钢笔停在半空，一滴墨水在笔尖凝聚，悬而不落。
赵茜茜更是张大了嘴，茫然地扭头四处张望，仿佛想从这纯白色的墙壁里，找出那些声音的来源。
就连一直沉稳如山的泰山，也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陌生人闯入了这个房间。
还没等他们从这极致的听觉冲击中回过神来，面前那块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型曲面屏，无声地亮了。
没有酷炫的特效片头，没有出品方的logo。
画面就这么突兀地、没有任何预兆地切了进来。
视野是晃动的，带着普通人手持拍摄特有的颠簸感。镜头先是对着地面，一双踩着千层底布鞋的脚，踏上了一片被雨水打湿、泛着青光的石板路。
接着，镜头缓缓上抬。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古朴的街道，飞翘的檐角下挂着洗得发白的幌子，上面用繁体字写着“孙羊正店”。
街上行人如织，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穿着圆领袍衫的书生，有牵着牛车慢悠悠走过的农人……
一个穿着短打的货郎挑着担子，正从镜头前慢悠悠地走过。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经意地转过头，一张布满风霜、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宋人面孔，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清晰无比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那张脸上，有常年日晒留下的斑点，有眼角的细纹，甚至因为天气炎热，鼻尖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这……这是哪家公司做的虚拟引擎？或者……全息电影？”唐刀的声音都在发颤。作为公关女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画面的分量。如果这是技术，那将是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降维打击。
没人回答她。
李默已经疯了一样冲到主控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敲出一片残影，一行行数据流在侧屏上飞速滚过。
“不可能……数据流正常，没有渲染痕迹！源文件格式……无法识别！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他像个看见了神迹又无法解释的疯子，喃喃自语，“像素，没有像素边界！动态光影是实时的！算力……这算力得是天河系统的几百倍！这不科学！”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超出理解范围的景象，震得失去了言语。
柳箐月等到这股冲击力发酵到了顶点，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不，这不是特效。”
“这是一千年前，活生生的大宋，汴京城。”
一句话，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卫澜和泰山这些见识过异世界的人，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呼吸急促。他们知道老板有秘密，却没想到秘密是这个！
而唐刀和李默这些第一次接触真相的，更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一柄重锤，砸得粉碎。唐刀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柳箐月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她需要的就是这种极致的震撼，来为接下来疯狂的计划铺平道路。
“我的任务，分为两部分。”柳箐月无视了众人的惊愕，声音恢复了冷静。
“第一，李默。”
那个戴眼镜的斯文青年猛地回过神，他扶了扶眼镜，看向柳箐月，呼吸还未平复。
“硬骨头来了，啃不啃得下？”柳箐月指着屏幕，“这里面，有几百个G的原始影像资料。我要你带队，把它们剪成至少五个专题纪录片，名字暂定《舌尖上的大宋》、《大宋风华录》、《汴京十二时辰》、《大宋艺藏》、《天工开物·宋》。”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严肃。
“最重要的一点：加密！我要你们在剪辑时，对所有核心工艺进行‘马赛克’处理。比如烧瓷，可以拍窑火，可以拍成品，但窑炉结构、上釉手法，一帧都不能外泄！比如刺绣，可以拍成品多华丽，但具体针法，必须模糊掉！”
柳箐月敲了敲桌子，总结道：“咱们要做的，就是开一场全世界最炫的烟花秀，但火药的配方，必须烂死在自己手里，一个像素都不能便宜了外人！能不能做到？”
李默的胸膛剧烈起伏，镜片后的双眼，燃烧着一种技术宅特有的狂热。
挑战！前所未有的技术挑战！用现代科技为古代文明加密！
“老板！”他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沙哑。
“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这是我的荣幸！我亲自带队，开发一套‘文明守护者’AI算法，基于混沌加密和动态视觉模糊技术，它会自动识别并屏蔽所有涉及核心技术的画面帧。我保证，别说一个像素，就是一个比特的秘密，都别想漏出去！”
“很好。”柳箐月点点头，看向那位已经从震惊中恢复，双眼亮得吓人的公关女王。
“第二，唐刀。”
“老板，您吩咐。”唐刀捡起地上的钢笔，重新挺直了腰背，仿佛刚才失态的不是她。只是那微微泛红的眼眶和紧握的笔杆，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这两个展览，以及这一系列纪录片的全球宣发，你来操盘。”柳箐月说道，“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把声势给我往死里造！把全世界的胃口都给我吊起来！”
“我要让大宋这两个字，在未来一年里，成为全世界的头版头条。我要让那些所谓的顶级博物馆，为了一个海外巡展名额，争得头破血流，主动把支票和诚意送到我们面前！”
这简直是所有公关人的终极梦想！
操盘一个注定要名留青史的全球顶级文化Ip！
唐刀舔了舔自己鲜艳的红唇，亢奋让她的脸颊浮现一抹潮红。
“老板，不用一个月！”她斩钉截铁，“给我一周时间预热！一周之后，我保证让全世界所有媒体的头条，除了‘大宋’，再也写不出别的词儿！”
任务分配完毕，团队像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轰然运转起来。李默和唐刀带着各自的团队，几乎是跑着离开了会议室，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打了鸡血的味道。
会议室里，很快只剩下柳箐月、赵茜茜和行政主管林晚。
赵茜茜还趴在大屏幕前，小脸上满是没褪去的震撼。她指着屏幕上循环播放的一段视频，那是柳箐月带着苏轼在汴京夜市吃小吃的片段。
画面里，苏大学士毫无形象地撸着烤羊肉串，吃得满嘴是油，还因为柳箐月抢了他最后一块烤腰子而吹胡子瞪眼，烟火气十足。
“姐……这……这真是苏东坡？”赵茜茜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的历史书白读了，“他怎么……跟课本里那个仙风道骨的大文豪，一点都不一样啊？”
“历史书里的人，也是要吃饭拉屎的。”柳箐月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就在这时，赵茜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猛地指着屏幕的一角，突然尖叫起来：
“姐！姐你快看！那个人！那个卖炊饼的！”
柳箐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画面角落里，一个身材高壮、相貌普通的汉子，正挑着担子，憨厚地吆喝着。因为是背景人物，镜头有些模糊。
“李默留下的控制台还在。”柳箐月走到主控台边，操作了几下，将画面定格，并进行了局部高清放大。
下一秒，那个卖炊饼汉子的脸，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人怎么了？”柳箐月问。
“他……他长得……”赵茜茜激动得小脸通红，说话都结巴了，“他长得跟我一个大学同学，简直一模一样啊！！”
柳箐月心里“咯噔”一下。
“我那同学就姓武！老家也是山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