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工业园的工地还笼罩在警戒线里，昨夜那场不大不小的雨让地面泥泞不堪，混杂着钢筋锈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吴起灵踩着积水走进工地时，蓝翔夹克的下摆扫过脚踝，带起一串泥水点子，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目光径直落在中央那栋烂尾楼的地基上。
韩舒芙撑着伞跟在后面，定制西装裤的裤脚已经沾了泥，她却顾不上打理，手里的平板电脑正显示着工地的平面图：“这栋楼挖地基时挖出过一口古井，当时工人说井底有面铜镜，后来被当成建筑垃圾运走了，会不会和镜魇有关？”
吴起灵没应声，右手按在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柄上。剑鞘上的麒麟纹正微微发烫，比在老城区时更甚，像是在预警什么。他弯腰捡起块碎石，指尖的麒麟血让碎石泛起淡淡的红光，随手一弹，碎石精准地砸向三十米外的脚手架。
“咔哒”一声脆响，脚手架上突然掉下来个东西，重重砸在泥地里——竟是个和吴起灵一模一样的人，同样穿着蓝翔夹克，手里也握着柄青铜剑，连夹克袖口沾着的泥点位置都分毫不差。
韩舒芙惊得后退半步，伞骨都捏变了形：“两、两个吴起灵？”
地上的“吴起灵”慢悠悠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咧嘴一笑，露出的虎牙和吴起灵本人别无二致：“哟，正主在这儿呢。”
吴起灵眼神一凝。眼前这东西模仿得太像了，不仅外貌衣着，连说话的语气、嘴角的弧度都分毫不差，甚至身上也带着一丝淡淡的阳气，若不是秦皇剑-红焰麒麟在鞘中震颤发出警示，他几乎要以为是照镜子。
“镜魇的同类？”吴起灵沉声问，全身肌肉已经绷紧。他最擅长的是格斗，对气息的感知远超常人，这东西虽然模仿得像，但心跳频率比正常人类快了三倍，呼吸间带着镜面上特有的冷涩味。
“同类？那玩意儿可没我厉害。”假吴起灵晃了晃手里的剑，剑身上也有火焰纹路，只是颜色偏暗，像是褪色的赝品，“我是镜海出来的‘影’，专门来取代你的。”
话音刚落，假吴起灵突然动了。他的速度极快，和吴起灵惯用的突袭招数如出一辙，欺身而上的同时，左拳直捣吴起灵面门，拳风里却带着股阴冷的寒气。
吴起灵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瞬间，右肘狠狠撞向对方肋下。这一肘用上了麒麟血的阳气，本该让邪祟吃痛后退，可假吴起灵竟像没事人似的，硬生生受了这一下，反手抓住吴起灵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啧，麒麟血就这点能耐？”假吴起灵嗤笑一声，手腕一拧，竟想用吴起灵最擅长的擒拿术反制他。
吴起灵眼神骤冷。这东西不仅模仿外形，连他的格斗技巧都学去了！他猛地沉腰发力，左手成掌砍向对方肘关节，同时右脚勾起，一记低扫腿踢向对方膝盖——这是他压箱底的组合技，从来没在人前用过。
假吴起灵果然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还有这招，仓促间松开手后退半步，膝盖还是被扫中，踉跄了一下。就是这瞬间的迟滞，让他身上的伪装出现了破绽——脖颈处闪过一丝镜面般的反光。
“露馅了。”吴起灵抓住机会欺身而上，拳头如雨点般砸出。左拳虚晃攻向面门，右拳蓄力直击心口，拳锋带着灼热的阳气，逼得假吴起灵连连后退，夹克下摆在泥地里拖出两道平行的痕迹。
韩舒芙站在圈外，手心全是汗。她分不清哪个是真的，但看着那个被逼得后退的“吴起灵”时，总觉得哪里不对——真的吴起灵打斗时眼神是专注而锐利的，而那个假的，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慌乱，像是在硬撑。
“用剑！”韩舒芙突然喊道。她想起吴起灵的秦皇剑-红焰麒麟是有灵性的，邪祟的仿制品绝不可能有真剑的威力。
假吴起灵像是被提醒了，猛地后退拉开距离，拔出腰间的剑，暗紫色的火焰“腾”地燃起：“对哦，忘了还有剑呢。”
吴起灵也同时抽出秦皇剑-红焰麒麟。炽烈的红光瞬间压过对方的暗紫色火焰，剑身上的麒麟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震得周围的积水都泛起涟漪。
“赝品就是赝品。”吴起灵挥剑直刺，火焰剑刃划破空气，留下一道灼热的红痕。
假吴起灵举剑格挡，两剑相交的瞬间，暗紫色火焰像遇到烈阳的冰雪般迅速消融，青铜剑身上瞬间布满裂痕。他惊得脸色骤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仿制品在真剑面前不堪一击。
“不可能！”假吴起灵嘶吼着，转身就想逃，却被吴起灵一脚踹在后背，狠狠摔在泥地里。
吴起灵踏住他的后背，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尖抵在他后颈，火焰几乎要燎到对方的皮肤：“说，镜海到底是什么地方？”
假吴起灵挣扎了几下，突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怪，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皮肤下浮现出无数镜面的碎片：“镜海……就是把所有‘影子’放出来的地方……很快，所有人都会被自己的影子取代……”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崩裂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镜片，在阳光下闪了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泥地里留下块巴掌大的碎镜，镜面上映出的不是工地景象，而是片无边无际的水域，水面上漂浮着无数个模糊的人影，每个影子都在挣扎着想要冲出镜面。
吴起灵捡起碎镜，镜面在他掌心迅速变得冰冷，最后化作一滩水渍渗入泥地。他看向韩舒芙，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手腕看，那里刚才被假吴起灵抓过，留下道淡淡的青痕。
“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我？”吴起灵走过去，用指尖碰了碰那道青痕，阳气让青痕很快消退。
韩舒芙脸颊微红，移开目光看向烂尾楼地基：“那个假的……打架时总在模仿你，却少了点东西。”
“少了什么？”
“少了你每次动手时，下意识护着我的样子。”韩舒芙声音越说越小，却清晰地传到吴起灵耳里，“刚才他后退时，差点撞到我，你却在那瞬间停顿了半秒。”
吴起灵一怔，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细节。每次打斗时，他总会下意识将韩舒芙护在安全区域，这是刻在本能里的习惯，模仿外形和招式容易，模仿这种下意识的保护欲，却绝无可能。
远处传来警笛声，是老张带着人来了。吴起灵把秦皇剑-红焰麒麟收回鞘中，剑身上的火焰渐渐平息，只留下余温。
“地基下的古井，必须挖开看看。”吴起灵看向那片被钢筋混凝土围住的区域，“这东西说镜海会放出更多影子，恐怕不止是针对我。”
韩舒芙立刻点头：“我马上联系工程队，用重型机械……”
“不行。”吴起灵打断她，“这些东西怕阳气，机械作业动静太大，容易惊动其他影子。晚上再来，用麒麟血引它们出来。”
韩舒芙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刚才那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在眼前重叠。不管有多少影子出来模仿，她总能一眼认出哪个是真的——那个会在打斗时下意识护着她、剑上的火焰永远炽热、连皱眉都带着认真的吴起灵，从来都只有一个。
老张带着警员们匆匆赶来，看到地上的狼藉和吴起灵手腕上的青痕，急得直搓手：“又出什么事了？刚才接到报案，说工地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打架……”
“已经解决了。”吴起灵淡淡道，脱下蓝翔夹克随手递给韩舒芙，“帮我拿着，里面有块碎镜的残渣，回去化验一下成分。”
韩舒芙接过夹克，入手温热，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阳气味道，连忙叠好抱在怀里，像捧着什么珍宝。
夕阳西下时，工地的警戒线外多了两个身影。吴起灵换了件干净的蓝翔夹克，手里拎着个工具箱，韩舒芙则换上了便于行动的冲锋衣，手里握着三枚铜钱，眼神里满是警惕。
“准备好了？”吴起灵问，指尖在工具箱上敲了敲，里面是他连夜准备的镇邪符和特制的阳气灯。
韩舒芙点头，目光扫过烂尾楼漆黑的窗口，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嗯，工程队的人已经把古井周围的混凝土清开了，就等天黑。”
夜幕渐渐降临，工地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吴起灵打开工具箱，取出阳气灯点燃，橘红色的灯光带着暖意，让周围的阴冷气息退去几分。他看向那口露出半截的古井，井口覆盖着的石板上，刻着和之前那面穿衣镜相同的红漆纹路。
“看来，源头就在这儿了。”吴起灵握紧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柄，剑身在灯光下泛着红光，“今晚，该把这些藏在镜子里的东西，好好清一清了。”
韩舒芙站在他身侧，感觉到他手臂上传来的力量，突然就不害怕了。不管有多少真假难辨的影子，只要身边这个是真的吴起灵，再大的风浪，她都敢陪他一起闯。
古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灯光惊动了，传来一阵细微的“咔嚓”声，像是有无数面镜子正在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