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是被吓死的。
他早上起来想去厕所，刚走到走廊中间，突然停住了，眼睛瞪得滚圆，指着天花板，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白晓佳跑过去时，他已经没气了，脸上还保持着极度恐惧的表情。天花板上的水渍彻底变成了一个人形，五官清晰，正低头看着他们，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袁媛彻底疯了，她解开黑子身上的绳子，拉着他往服务器那边跑：“我们把协议烧了！烧了她就找不到我们了！”
黑子像个木偶似的被她拖着走，眼神空洞。袁媛翻出那些合同，掏出打火机点燃，火苗窜起来，映着她扭曲的脸。
“烧！都烧掉！”
火越烧越大，舔舐着窗帘，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傅轻舟想去灭火，却被米小洲拉住了：“别管了……让它烧吧……烧干净了就好了……”
白晓佳看着燃烧的火焰，突然发现那些合同烧起来的烟是黑色的，带着股焦臭味，像烧着了人肉。
黑子突然挣脱袁媛，冲向楼梯间，用身体撞门：“开门！让我出去！”
门被撞开了一条缝，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黑子的身体僵住了，然后慢慢软下去，顺着门滑坐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里映出一片血红。
他死了，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袁媛看着他的尸体，突然笑起来，把剩下的合同往自己身上扔：“烧吧……烧死我吧……我不怕你……”
火苗爬上她的衣服，她却像没感觉似的，笑着笑着就哭了，最后在火里倒了下去，变成一团焦炭。
火被傅轻舟扑灭时，十四层已经一片狼藉。墙壁被熏得漆黑，地上躺着三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和血腥味。
米小洲坐在地上，手里捡着散落在地的桃木珠子，一颗一颗往线上穿，可穿好一颗掉一颗，怎么也穿不起来。
“穿不上了……”她喃喃自语，“就像我们……怎么也逃不掉……”
她突然站起来，冲向服务器，那里还有没烧完的协议。她抓起协议往嘴里塞，用力嚼着，纸页划破了她的嘴，鲜血顺着下巴流下来。
“米姐！”白晓佳想去拉她，却被傅轻舟拦住了。
“别管她了。”傅轻舟的声音沙哑，眼里布满血丝，“她已经疯了。”
米小洲把纸页咽下去，突然捂住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身体抽搐着，嘴里吐出黑色的血沫。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最后头一歪，不动了。
白晓佳看着她的尸体，突然发现她的手心里攥着半张照片，是昨天那张五人合照的另一半，上面的四个人都被红笔划掉了，只剩下米小洲自己。
服务器的屏幕不知何时又亮了，名单上只剩下三个人：白晓佳，傅轻舟，小熙。
小熙一直缩在角落，抱着膝盖，像只受惊的兔子。白晓佳走过去，想安慰她，却发现她的眼睛直勾勾的，嘴里不停重复着：“红裙子……她在笑……”
白晓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走廊尽头站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长发垂到地上，脸埋在头发里，看不见表情。
傅轻舟挡在她们身前，手里握着那把水果刀，刀刃上还沾着焦黑的痕迹。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对着红裙女人吼道，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红裙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抬起头，头发分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小熙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傅轻舟把小熙抱到桌子上，回头对白晓佳说：“我们得离开这里。”
“怎么离开？”白晓佳的声音发颤，“电梯坏了，楼梯间……”
“有消防通道。”傅轻舟指着办公室的角落，“我昨天看到那里有扇门，应该是通消防梯的。”
他们走过去，那扇门果然没锁。推开一看，里面是狭窄的楼梯，盘旋着往下，黑漆漆的，看不见底。
“走吧。”傅轻舟率先走进去，回头对她说，“跟上我。”
白晓佳抱起昏迷的小熙，跟在他身后。楼梯间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墙壁上布满青苔，脚下的台阶松动了，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响声。
他们往下走了几层，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有人在跟着他们，一步一步，不紧不慢。
白晓佳回头，楼梯上方空荡荡的，只有昏黄的应急灯在闪烁。可那脚步声还在响，像是从墙壁里传出来的。
“快点！”傅轻舟加快了脚步。
走到第十层时，小熙突然醒了，她挣扎着从白晓佳怀里跳下来，指着楼上尖叫：“她在那里！她跟着我们！”
白晓佳抬头，看见楼梯拐角站着个黑影，长发垂下来，正是那个红裙女人。
傅轻舟拉起白晓佳就跑，小熙却像被钉在了原地，站在那里对着黑影笑：“姐姐，你带我走吧……我不怕你……”
“小熙！”白晓佳想回去拉她，却被傅轻舟死死拽住。
红裙女人走到小熙身边，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小熙的笑容越来越诡异，突然抓住红裙女人的手，跟着她往楼上走，一步一步，消失在拐角。
白晓佳看着她们的背影，眼泪掉了下来。她知道，小熙再也回不来了。
“别回头，快走！”傅轻舟拉着她继续往下跑。
楼梯仿佛没有尽头，他们跑了很久，却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墙壁上的青苔越来越厚，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脚下的台阶开始渗出红色的液体，像血。
“我们……好像在往下沉。”白晓佳喘着气，感觉脚下越来越软，像是踩在烂泥里。
傅轻舟停下来，回头看。他们身后的楼梯消失了，变成了一片漆黑的泥潭，正慢慢往前蔓延。
“没时间了。”他咬咬牙，拉着白晓佳往旁边的消防门跑。
推开消防门，是一层陌生的楼层。这里比十四层更破旧，墙壁上布满弹孔，地上散落着白骨，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
“这是……”白晓佳惊呆了。
“这栋楼以前是日军的实验室。”傅轻舟的声音沉重，“我查过资料，十年前这里重建时，挖出过几百具尸体。”
他指着墙上的字，那是用鲜血写的，歪歪扭扭：“永无宁日。”
那个红裙女人又出现了，她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把手术刀，刀上沾着血。
“她不是林薇。”傅轻舟突然说，“林薇只是她的替身，她是这栋楼里的东西，是所有死在这里的人的怨念集合体。”
“那她为什么要缠着我们？”白晓佳问。
“因为我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傅轻舟苦笑，“那些协议根本不是器官捐献，是……是当年实验体的名单，公司买下这栋楼，是为了掩盖当年的罪行，而我们……成了新的祭品。”
红裙女人慢慢走过来，手术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她的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有时是林薇的脸，有时是个日本军官的脸，有时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的脸。
“跑！”傅轻舟推了白晓佳一把，自己冲向红裙女人，“我拖住她，你快走！”
白晓佳看着他被红裙女人缠住，手术刀划破了他的胳膊，鲜血涌出来。她咬咬牙，转身往消防门跑，身后传来傅轻舟的惨叫。
她不敢回头，一口气跑到楼下，推开大门，外面却不是她熟悉的街道，而是一片荒地，荒地里竖着无数块墓碑，每块墓碑上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其中一块墓碑前，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背对着她，和她在电梯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男人慢慢转过身，白晓佳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傅轻舟的脸，却带着和红裙女人一样诡异的笑容。
“你跑不掉的。”他说，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这里是你的终点，也是你的起点。”
白晓佳往后退，却撞到了什么东西。她回头，看见红裙女人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傅轻舟的心脏，还在微微跳动。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传来无数人的哭声、笑声、惨叫声，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拉她，把她往地下拖。
她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那块空白的墓碑上，编号是14。
半个月后，警方接到报案，说一栋废弃的写字楼十四层有异味。
警察破门而入时，发现里面一片狼藉，有三具烧焦的尸体，一具被活活吓死的尸体，一具被纸页噎死的尸体，还有一具蜷缩在角落，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楼梯间里发现了一具被拖到十三层的尸体，手腕上有勒痕，像是自杀。消防通道里有两具尸体，一具被手术刀捅死，另一具……消失了，只留下一摊血迹。
没人知道白晓佳去了哪里，就像没人知道十年前的林薇到底看到了什么。
只有打扫卫生的阿姨说，她总在半夜听到十四层有打字声，敲得飞快，像是在赶什么文件。有时还会听到女人的哭声，还有人在喊：“别回头。”
她不敢上去看，只是每次打扫时，都会在电梯里放串桃木珠子。
而那栋楼的第十四层，从此再也没人敢上去。电梯按钮上的“14”被人用黑布遮住了，像是在掩盖一个永远无法揭开的秘密。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如果你凑近了听，能听到十四层传来轻微的翻页声，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轻轻说：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