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最终没把莫子宁关起来。
不是因为他有不在场证明，是因为法医在程茜的指甲缝里，找到了微量的朱砂——和莫子宁画符用的朱砂成分完全一致。但柳烟在他的算命摊底下，发现了个更奇怪的东西：半截小孩的骨头，用红线缠着，上面刻着“青梧”二字。
“这是什么？”她把骨头扔在桌上，声音冷得像冰。
莫子宁的脸色变了变：“捡的。”
“捡的？”柳烟逼近一步，配枪的枪套蹭到桌角，“在程茜家的垃圾桶里捡的？”
莫子宁的喉结动了动。他确实去过程茜家，在她死后第二天夜里。罗盘的指针疯了似的指向那栋楼，他知道有东西在等他——那个红衣小鬼，正蹲在程茜的梳妆台上，啃着她的口红。
“那小鬼不是冲她来的。”莫子宁抓起罗盘，指针又开始转，“是冲我。”
柳烟嗤笑一声，刚要反驳，手机突然响了。是同事打来的，说城西又发现一具女尸，死状和程茜一模一样，胸口有黑手印，嘴角带着笑。
“地址。”柳烟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跟我去现场。”
死者叫青禾，是家古董店的店员。她的卧室在顶楼，窗户正对着城郊的孤儿院旧址。莫子宁一踏进房间，罗盘的指针就直挺挺地指向墙角的通风口，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这里有东西。”他掀开左眼的黑布，浅灰色的瞳孔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红衣小鬼缩在通风口里，正对着他做鬼脸，手里攥着半截红绳，绳头上沾着点碎骨。
“看到什么了？”柳烟的手按在枪套上，虽然不信鬼神，后背却莫名发寒。
莫子宁没回答，只是从背包里摸出桃木剑，往通风口刺去。剑尖碰到什么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叫，一股腥臭味涌出来，像是腐肉混着铁锈。
“是养鬼术。”他收回剑，剑尖沾着点黑色的粘液，“有人在养小鬼，用死人骨和阴时血喂的。”
柳烟皱紧眉头：“什么意思？”
“把刚出生的婴儿弄死，用符咒封在怨气重的地方，再用至亲的血喂养，就能炼成听令的小鬼。”莫子宁的声音沉下去，“这小鬼已经杀了三个人，怨气越来越重，再喂下去，会变成凶煞。”
他的左眼突然刺痛，眼前闪过一片火海——十二个烧焦的孩子，堆在孤儿院的操场上，有人往他们身上撒黑狗血，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你怎么了？”柳烟扶住他发抖的肩膀，摸到他手心里全是冷汗。
“没什么。”莫子宁把黑布重新系好，“死者的生辰八字，是不是阴时阴日？”
柳烟翻出档案，程茜、青禾，还有第一个死者，全是亥时生的，属阴。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起妹妹柳月的生日——也是亥时。
“她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莫子宁的罗盘指向窗外的孤儿院：“去那看看。”
孤儿院早在二十年前就烧没了，只剩下断壁残垣，荒草长得比人高。莫子宁的罗盘在这里彻底失控，指针乱转，最后“咔哒”一声卡在盘心，指向地面。
“挖开。”他从包里摸出把折叠铲。
柳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让随行的警员动手。挖了不到半米，铲尖碰到个硬东西——是个黑色的陶罐，罐口用朱砂画着符，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罐子里装着十二根小孩的指骨，每根都缠着红绳，绳头上刻着名字。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用鲜血写的生辰八字，最后一个名字，是“柳月”。
柳烟的脸瞬间白了。她踉跄着后退，撞到身后的断墙：“这不可能……月月她……”
莫子宁捡起那张纸，指尖触到纸上的血渍时，左眼的黑布突然渗出血来。他看见二十年前的火光里，一个穿长衫的男人抱着陶罐，往火里扔符咒，嘴里喊着：“青梧先生，成了！这十二童魂，能炼出最厉害的凶煞！”
那男人的侧脸，和他祖父的旧照片一模一样。
柳月的名字出现在血纸上的第三天，莫子宁被人堵在了巷子里。
堵他的是个穿旗袍的女人，三十多岁，眉眼很柔，手里却把玩着把银质的小匕首，匕首上刻着“白灵”二字。她站在槐树下，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却没有脚。
“莫家的后人？”女人笑起来时，眼角有颗痣，和程茜的一模一样，“你祖父欠我们的，该还了。”
莫子宁握紧手里的罗盘，指针指向女人的心口，那里别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青梧”。他的左眼在发烫，隐约能看见女人的影子里，缠着无数细小的黑影——都是小孩的魂。
“你是养鬼人？”
女人笑得更欢了，匕首在指尖转了个圈：“我叫白灵，是这家古董店的老板。程茜和青禾，都是我店里的人。”她往前走了一步，身上的香气突然变得刺鼻，“她们该死，谁让她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莫子宁的罗盘突然发出强光，照得白灵的影子剧烈扭曲。他看清了，那些小孩的魂里，有个穿红衣的，正是缠着程茜的那个小鬼。
“孤儿院的火，是你放的？”
白灵的脸色沉了下去：“是你祖父放的！他和我祖父青梧合谋，用十二个孩子炼鬼，事成后又杀了我祖父灭口！”她的匕首指向莫子宁的左眼，“这双阴阳眼，就是用我祖父的灵力换来的，你敢说不是？”
莫子宁的心脏像被攥住了。祖父的日记里确实提过“青梧”，说他是“至交好友”，却没提过合谋炼鬼的事。日记的最后几页被撕了，像是被人刻意毁掉的。
“证据呢？”
白灵从包里摸出本线装书，扔在莫子宁脚下。书是青梧的手札，里面详细记载了“养鬼术”的步骤，最后一页画着个罗盘，和莫子宁的一模一样，旁边写着：“与玄清（莫子宁祖父的字）共制，待十二童魂聚齐，可唤百鬼。”
“玄清”两个字，是祖父的笔迹。
莫子宁捡起手札，指尖抖得厉害。罗盘的指针突然转向他自己，像是在印证白灵的话——他的家族，确实和这场罪孽脱不开关系。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白灵的匕首抵在他的喉结上，“用你的血喂小鬼，再把罗盘给我。这是你祖父欠我的，也该由你还。”
巷口突然传来警笛声。白灵啧了一声，身影瞬间消失在阴影里，只留下句轻飘飘的话：“后天午夜，城西烂尾楼，不来的话，下一个死的就是柳烟。”
柳烟带着警员赶到时，只看见莫子宁蹲在地上，手里攥着本染血的手札，左眼的黑布全红了。
“她是谁？”柳烟扶起他，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涌。
莫子宁把手札递给她，声音沙哑：“杀程茜的人。”
柳烟翻开手札，看到“青梧”的名字时，瞳孔骤然收缩。她的抽屉里，也有枚刻着“青梧”的玉佩，是妹妹柳月死前攥在手里的，她一直以为是普通的饰品。
“这玉佩……”她摸出自己的那枚，和白灵别在胸口的那枚，刚好能拼成完整的梧桐叶。
莫子宁的罗盘突然亮了。两枚玉佩靠近时，发出淡淡的青光，手札里的字迹开始变化，原本“合谋炼鬼”的地方，慢慢浮现出被刮掉的字：“白无常（白灵祖父的化名）逼我……救孩子……”
真相像被打碎的镜子，突然有了拼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