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楠的脚步没带一点声息，他几步走到宋娇祁面前。
没看她手里的剧本，只盯着唐文杰，指尖猛地一抽，将剧本从宋娇祁指间拽了出来，随手扔回给唐文杰。
文件在半空划过道弧线，唐文杰下意识接住，镜片后的眉头蹙了起来。
“唐先生，”江晓楠的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却又刻意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宋娇祁不会接任何额外工作，我已经给她安排了别的事。”
宋娇祁攥紧了手指，心里的火气“噌”地冒了上来。
她看向唐文杰，语气带着歉意：“唐先生，抱歉，这份合同我确实不能签。之前没能及时回复你，是我的疏忽，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唐文杰还没开口，江晓楠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算轻，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走了。”他只对她说了两个字，拉着她就往外走。
宋娇祁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唐文杰，脸上又窘又气。
直到被拉出工作室大门，走到走廊拐角，她才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江晓楠，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晓楠转过身，背光站着，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中午陪我吃饭。”
“我不想去。”宋娇祁想也不想地拒绝。
他这几天就跟陌生人一样，跟自己没有任何交流，现在又让自己陪他吃饭。
江晓楠:“合同。”
简单粗暴的两个字。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咬着牙骂了句，“神经病！”
江晓楠像是没听见那句骂，只淡淡补了句：“十二点，我在这里等你。”说完，转身进了工作室，留下宋娇祁站在原地，气得指尖都在抖。
十二点，宋娇祁就攥着包带站在了工作室门口。
江晓楠的车就停在台阶下，黑色车身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他这个人一样，没什么温度。
他应该是来c城又新买的车。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皮革座椅带着点凉意，她刚系好安全带，江晓楠就发动了车子，全程没说一句话。
车厢里只有引擎的低鸣，空气像被冻住了似的，宋娇祁盯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那点早上没散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他凭什么前几天当她是透明人，今天又能理直气壮地用合同绑着她？
当然也只是心里想想，不敢实际表现出来。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临窗的西餐厅门口。
西餐厅的落地窗外是片小花园，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暖融融的。
江晓楠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替她拉开车门，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可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宋娇祁跟着他走进餐厅，服务员立刻迎上来，引着他们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两位中午好，今天推出了情侣套餐，包含两份牛排、一份蔬菜沙拉和两杯红酒，比单点划算不少。”
服务员笑着递过菜单，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带着点了然的笑意。
宋娇祁的脸瞬间有点热，连忙摆手：“不用情侣套餐，我们分开点就好。”
侍者又补充道：“情侣套餐可以减20元呢，性价比很高。”
“不用。”她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江晓楠，见他没反应，又补了句，“他不缺这20块钱。”
她不想和他被外人当成情侣，哪怕只是一份套餐的名义。
“要情侣套餐，谢谢。”江晓楠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侍者愣了下，立刻应道：“好的，请稍等。”
等人走了，宋娇祁才转向他，眉头拧着：“你干嘛要情侣套餐？我怕服务员误会。”
江晓楠抬眼，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刚才还没什么波澜的眼神里，忽然翻涌着一点压不住的火气。
他薄唇紧抿了一下，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是傻子吗？”
宋娇祁愣了一下，随即气笑了：“你骂谁傻子呢？”
她不过是不想扯上关系，他凭什么发火？
“骂你。”江晓楠的语气冷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除了傻子，谁会在这种时候非要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我和你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宋娇祁被戳中心事，声音拔高了些。
江晓楠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喉结轻轻动了下，没接话。
他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划清界限”？
刚才她拒绝套餐时那副急于撇清的样子，像根针似的扎在他心上。
直到服务员把餐前包端上来，他才拿起餐刀，慢悠悠地切着面包，声音低沉地开口：“公司有点事，我要回去一段时间。”
宋娇祁捏着面包的手指顿了顿，顺着这个话题问出口：“要回去多久？”
江晓楠抬眼，目光比刚才深了些：“至少一个月，可能还会更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走之后，工作室的事会远程处理，你的配音进度每周要报给我。”
他居然要回A城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里就莫名空了一下，随即又被另一种情绪盖了过去。
回不回去跟她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在这里的时候，也没给过她好脸色。
“知道了，江总。”宋娇祁刻意加重了“江总”两个字，把那点不该有的情绪压下去，“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吃完可以先——”
“合同没到期。”江晓楠打断她，抬眼看向她，目光沉沉的，“别想着再躲我。”
宋娇祁被他看得心里发堵，又气又无奈：“江晓楠，你说你到底图什么？”
江晓楠:“你看不出来吗？图你。”
宋娇祁的呼吸猛地顿住。
那句“图你”，轻得像窗外飘进来的风，却又重得砸在她心上，震得她指尖发麻。
她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江晓楠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深，像藏着一片海，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沉在眼底，带着点执拗，又有点她不敢细想的认真。
她想从中找到玩笑的痕迹，找到敷衍的破绽，可看了很久，什么都没看清。
“图我？”宋娇祁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嘴角僵得厉害，“江晓楠，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捏皱的餐布，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布料上的纹路。
他是A城江家的继承人，而她只是个靠着配音混口饭吃的普通人，他们之间隔着的哪是一座城市的距离，是她踮起脚尖都够不到的天堑。
“你现在是觉得新鲜。”宋娇祁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嘲，“因为我之前抛弃了你，所以现在你觉得追求我有挑战的感觉，挺有意思。可是这种感觉不可能有一辈子。”
男人的喜欢，在她眼里从来都是有条件的。
就像他爸爸宋城对那些女人的新鲜感，包括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妈妈，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剩下的只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和越来越冷的态度。
她抬眼看向江晓楠，带着点倔强的冷：“你现在说喜欢我，说图我，可三年后呢？五年后呢？等你腻了，是不是也会像扔掉一件旧东西一样把我丢掉？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了，江晓楠，我赌不起。”
她甚至不敢去想“一辈子”这三个字。
在她的认知里，男人的承诺就像橱窗里的装饰灯，看着亮堂，却经不起一点风雨。
江晓楠现在站得太高了，他拥有的太多，而她什么都没有，除了一颗早就被伤得千疮百孔、连信任都吝啬给予的心。
江晓楠握着餐刀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看着她眼底的防备，像看着一层裹得紧紧的壳，无论他怎么敲，都敲不开。
“宋娇祁，”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那你是什么？”宋娇祁反问，语气里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尖锐，“是在跟我演深情戏码吗？江总，你要是闲得慌，不如回A城找别人演去，我没时间陪你耗。”
服务员端着牛排过来时，气氛依旧僵着。
宋娇祁低头切着牛排，刀叉碰到瓷盘发出轻响，却盖不住心里的乱。
牛排煎得外焦里嫩，是她喜欢的熟度，可她嚼在嘴里，却没什么味道。
“吃完我送你回去。”江晓楠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像是刚才那句“图你”从未说过。
宋娇祁“嗯”了一声，没再抬头。
牛排的温度渐渐散去，就像她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波动，最终还是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