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ta-7节点的彻底熄灭,如同一声丧钟,在林渊和苏婉的心头敲响。那代表着“掠食者”不仅仅是在窥伺,而是已经开始了实质性的、破坏性的行动。它们像一群嗅到腐肉气味的鬣狗,正在疯狂啃噬着“方舟”这头巨兽逐渐衰弱的血管。
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残酷的敌人。
“必须立刻行动!前往下一个相对安全的原生节点!”林渊的声音透过量子频道,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急迫。他迅速在月表能量节点分布图上锁定了另一个尚在闪烁、且距离“寂静之域”较远、标记风险等级相对较低的节点——“Kappa-12”。它位于月球正面风暴洋与雨海交界处的一片古老高地,位置相对偏僻,能量信号稳定。
“路线规划完毕。我会尽量干扰系统对你们行动路径的监控,但无法完全屏蔽。你们必须快!”林渊将计算出的最优路线和节点坐标传给苏婉。
苏婉没有任何犹豫。“明白。我们立刻出发。”
中枢控制室的闸门再次开启,外面那令人心悸的恐怖意志似乎因能量源的切断而暂时退却,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种粘稠的不安。苏婉三人迅速沿着来时的备用维护通道撤离,返回月球车,引擎轰鸣着,撕裂了风暴洋死寂的宁静,朝着Kappa-12节点的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林渊的意识在数据囚笼中,进行着另一场无声却更加凶险的战斗。他必须为苏婉他们的行动争取时间和创造机会。这意味着,他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欺骗或绕过“械灵”系统那无孔不入的监控。
他不能直接对抗系统规则,那无异于自杀。他必须利用规则,制造“合理”的盲区。
他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系统对月面移动目标的追踪算法上。这套算法主要依赖能量信号、重力扰动和光学影像进行综合判定。林渊开始利用自己恢复的有限数据权限,小心翼翼地、极其细微地调整着流向Kappa-12节点周边几个次要监测单元的数据流。他不是屏蔽信号,而是注入经过精心计算的、模拟自然能量湍流和微小地质活动的“背景噪音”。
这些噪音的幅度被控制在系统判定为“正常环境波动”的阈值边缘,不足以触发警报,却足以像一层薄雾,让苏婉他们的月球车信号混杂其中,变得不那么清晰和突出。
同时,他也在实时监控着“掠食者”的动向。theta-7节点熄灭后,那些贪婪暴戾的精神波动并未远离,反而像是在品尝胜利果实般,在那片区域徘徊,并隐隐有向其他节点扩散的趋势。这分散了系统的一部分注意力。
然而,这种走钢丝般的操作对林渊的精神负荷是巨大的。他必须时刻维持着对大量数据流的精确微调,同时还要分心关注苏婉那边的进展和可能出现的意外。意识深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那是精神力过度消耗的征兆。
月面上,苏婉驾驶着月球车,将速度提升到极限。车窗外,灰败的大地飞速后退,巨大的环形山和崎岖的高地如同凝固的波涛。李瑾紧盯着探测仪器,监控着周围环境的任何细微变化。史密斯教授则不断比对星图,确保路线没有偏离。
一切似乎顺利得有些诡异。
然而,就在他们穿越一片布满了尖锐岩石的峡谷地带时,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掠食者”或系统监控,而是月球环境本身!
“警告!前方检测到高强度局部月震!震源深度极浅!”李瑾突然惊呼!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峡谷猛烈地摇晃起来!两侧陡峭的岩壁如同筛糠般抖动,无数巨大的岩石崩裂、滚落,如同暴雨般砸向谷底!地面裂开狰狞的缝隙,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破土而出!
“加速!冲过去!”苏婉死死握住方向盘,油门踩到底,月球车如同受惊的野马,在崩塌的岩石和蔓延的裂缝间疯狂穿梭、跳跃!车体不断传来被碎石击中的沉闷撞击声,警报灯疯狂闪烁!
这月震来得太突然,太猛烈,绝非自然现象!更像是……某种力量被引动,或者……某种沉睡的东西被惊醒了!
林渊在数据空间中也监测到了这异常的月震数据,其能量释放模式极其古怪,带着一种……人为引导的痕迹!难道是“掠食者”?它们已经能引动月球的地质活动了?!
他立刻试图分析震源的能量构成,寻找干扰或平息的可能。但就在他分心的这一刹那,对监控数据流的微调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波动!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波动,被“械灵”系统那冰冷而精确的逻辑捕捉到了!
“检测到观察者林渊对环境监测数据流存在非标准操作。行为判定:尝试干扰系统监控。触发二级警戒。”械灵734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头。
林渊心中一惊,立刻停止所有微调操作,将意识完全收敛,模拟出全力应对月震数据分析的“正常工作状态”。
“操作已停止。正在分析突发月震事件,试图评估其对预定勘探路线的影响。”他冷静地回应,试图将刚才的波动解释为应对突发事件的正常数据交互。
“……逻辑验证中……月震事件确认为高优先级异常……暂不升级处理……”系统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林渊能感觉到,一道更加隐晦、更加持久的监视“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锁定了他。他之前的操作,已经引起了系统更深层次的警惕。
月面上的危机暂时解除,月球车有惊无险地冲出了崩塌的峡谷。但苏婉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的月震,其破坏力足以将他们彻底埋葬。
“刚才的震动……不太对劲。”苏婉心有余悸,通过量子频道低语。
“是人为的。可能是‘掠食者’的手段,也可能……是月球本身对能量节点被接近的‘排斥反应’。”林渊沉声回应,同时将自己受到更严密监视的情况告知了苏婉,“接下来的路,系统会盯得更紧,我能提供的掩护非常有限了。一切小心。”
经过数小时的颠簸与警惕,月球车终于抵达了目标区域——一片位于古老环形山边缘、地势相对平缓的高地。根据节点分布图,Kappa-12节点应该就隐藏在这片区域的地下。
李瑾操控着探测设备,仔细扫描着地面。很快,他们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岩层下方,发现了一个能量反应异常集中的点。那里的岩石结构似乎也与周围不同,更加致密,并且隐隐与林渊描述的“原生能量导管”特性吻合。
“就是这里!节点入口应该就在下面!”李瑾确认道。
然而,如何下去?他们不可能像在风暴洋那样找到现成的、由星海同盟建造的通道入口。
“尝试使用低强度能量共振,频率参照我之前给你的‘谐波共振频率’基础模型,但需要根据此地的具体能量环境进行微调!”林渊远程指导,“小心!能量输出必须极其精确,过高可能会引发不可控的防御机制或能量反噬,过低则无法产生效果!”
苏婉和李瑾立刻开始布置小型共振发生器,史密斯教授则负责监控周围环境,以防不测。这是一个精细且危险的工作,如同在拆解一枚极其不稳定的炸弹。
就在他们紧张调试设备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远处一座环形山的阴影里,一个模糊的、仿佛由暗影和扭曲光线构成的轮廓,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轮廓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纯粹恶意的投影。
它似乎对苏婉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却又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耐心,并未立刻采取行动。
与此同时,在数据空间中,被严密监视的林渊,突然接收到了一段来自“蚀渊”的、极其简短且充满了某种诡异兴奋意味的精神碎片:
“……它们注意到了……‘钥匙’的靠近……”
“……好戏……就要开场了……”
“……通往核心之路……亦是……通往终焉之途……”
“……看看……谁先抵达吧……林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