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的西北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李彻蹲在新浆池边，手里捏着根竹片，正搅动池里泛着泡沫的纸浆。池边堆着刚运来的槐树皮和靛蓝草，散发着清苦的草木香——这是他熬了三个通宵才定下的“深海蓝”配方，染出的纸在阳光下能看出海浪般的层次，关内的苏老板昨天刚派人送来五千两定金，说要用来印新出的诗集。
“李哥！郡守府的人快到了！”王二柱裹着件打了三层补丁的棉袄，一路小跑过来，冻得通红的耳朵上还挂着冰碴子。他手里攥着张烫金帖子，边角都被捏皱了，“赵猛刚从城门楼子上瞅见，柳郡守带着两马车人马来了，连师爷带亲兵足有三十多个，气势汹汹的！”
李彻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纸浆，指尖在结了薄冰的浆池沿上蹭了蹭：“来的正好，让他瞧瞧咱们黑石城的手艺。”他接过帖子，上面“柳文轩”三个大字写得龙飞凤舞，墨色都比寻常官帖重三分，透着股“老子最大”的倨傲。
刘三顺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块刚染好的蓝纸，纸边被冻得发脆。他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声音发颤：“李大人，这柳郡守可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听说去年光贪墨的赈灾粮就够装满三马车……他来准没好事，要不咱们先把值钱的纸藏起来？”
“藏？”李彻笑了，把蓝纸举到阳光下，纸页上的纹路在光线下像极了结冰的河面，“这纸是咱们的底气，凭啥藏？王石头，把最好的深海蓝纸都搬到院子里，让郡守大人好好开开眼！”
王石头嗷了一声，抱着纸摞就往院里跑，冻硬的纸页碰撞着发出哗啦声响，像一群振翅的蓝鸟。工匠们也都停下手里的活，有人往浆池里添柴，有人把晾好的纸码得整整齐齐，连呼吸都放轻了——谁都知道，这是黑石城的生死仗。
没过一刻钟，工坊外就传来了马蹄踏冰的脆响，还有亲兵的呵斥声。柳文轩穿着件孔雀蓝的锦袍，领口镶着貂皮，腰间玉带晃得人眼晕，在一众衙役簇拥下迈过门槛，拐杖往冻硬的泥地上一顿，青石板都被砸出个白印：“李文书倒是清闲，黑石城百姓还在嚼草根，你倒在这儿摆弄这些娘们儿家的玩意儿！”
他身后的师爷赶紧掏出小本子，尖着嗓子喊：“大胆李彻，见了郡守大人还不下跪？”
李彻没理师爷，指着院里晾晒的蓝纸：“郡守大人说笑了，这纸能换粮食。上个月卖纸的银子换了三十车糙米，城西的流民都说，这纸比菩萨还灵验。”他捡起张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守城的箭楼图，“再说了，这纸能画兵法、记军情，比光着膀子跟北戎硬拼管用多了——难道郡守大人觉得，士兵饿着肚子能打胜仗？”
柳文轩被噎得脸色发青，拐杖又往地上一顿：“强词夺理！本官接到举报，你私占官产、勾结流民，用朝廷的树皮、井水谋私利！今天就得查抄工坊，治你的罪！”
“私占官产？”李彻从怀里掏出一沓收据，在柳文轩眼前晃了晃，“上个月买树皮花了二百两，给官府缴了‘资源税’五十两，收据上盖着县丞的印，大人要不要数数？倒是郡守府上个月采买的宣纸，十文一刀的纸按一两银子算，账房先生说，光这笔就够买十车粮了——不知这些银子进了谁的腰包？”
周围的工匠和闻讯赶来的百姓都哄笑起来。卖菜的王婶抱着篮子喊：“柳大人别装糊涂！去年你侄子抢了我的菜摊，说给郡守府供菜，一分钱都没给！”
柳文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对师爷吼：“查！给我仔细查！账册、用料、库房，一处都别放过！要是查不出问题，你们都给我滚蛋！”
衙役们跟疯了似的冲进工坊，浆池里的纸浆被搅得满地都是，刚染好的蓝纸被踩在泥里，刘三顺心疼得直哆嗦，想去捡却被衙役推了个趔趄。王石头气得攥紧拳头，指节都发白了，被李彻悄悄按住——他知道，现在不能硬碰硬。
折腾了一个时辰，师爷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手里的账册都拿反了：“大、大人，账都对……对得上，税银一分不少，连买柴的钱都记着……”
“废物！”柳文轩一脚踹开师爷，眼睛瞪得像铜铃，“就算账没问题，这工坊也不能让你个流放犯掌管！从今天起，工坊归郡守府直管，刘三顺当管事，每月利润三成上缴！”
刘三顺吓得脸都白了，扑通跪下：“大人饶命！小人只会造纸，不会管工坊啊！”
“你敢抗命？”柳文轩的拐杖顶在刘三顺胸口，“信不信本官定你个通敌罪，让你全家陪你掉脑袋！”
“郡守大人好大的威风！”赵猛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带着十个士卒，甲胄上还沾着霜花，手里举着份文书，“张都尉让属下转告，这工坊是兵部备案的‘军资作坊’，任何人不得干涉！这是关内刚送来的公文，盖着兵部的大印！”
柳文轩盯着公文上的红印，手指都在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彻动作这么快，竟然真的搭上了兵部的线。百姓们见状更激动了，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子，眼看就要砸过来。
柳文轩知道再闹下去讨不到好，冷哼一声：“别以为有兵部撑腰就能无法无天！这黑石城还轮不到你做主！”他狠狠瞪了李彻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连被踩坏的纸都没敢提赔偿。
百姓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王石头抱着李彻的胳膊跳：“李哥！你太厉害了！连郡守都被你怼跑了！”
李彻望着柳文轩消失的方向，捡起张被踩脏的蓝纸：“厉害没用，得让他们知道，黑石城的人不好欺负。”他对众人道：“明天开始扩建工坊，再多招五十个工匠，咱们要让黑石城的纸，传遍关内关外！”
夕阳把工坊的影子拉得很长，系统提示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挫败郡守刁难，工坊声望+50，解锁“防蛀纸”配方！奖励白银三千两！】
李彻捏了捏冻得发僵的手指，知道这只是开始。柳文轩绝不会善罢甘休，太子党的刀子，已经架到了黑石城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