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晨雾还未散尽,街道上已传来零星的脚步声。百姓们小心翼翼地推开家门,当看到头顶那片澄澈的湛蓝——而非连日来压抑的血红色时,先是愣在原地,随即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孩童们举着纸鸢跑出巷弄,纸鸢上画着狐族的九尾、灵族的藤蔓、人族的长城,在风里飞得极高,将“无间渊封闭”的喜讯传遍了整座城池。
四族战士们早已整装待发,狐族的净魂师们提着装满净魂丹的陶罐,挨家挨户为曾接触过蚀魂雾的百姓检查;灵族的水魂军用灵术修复着被腐蚀的水井,清澈的泉水重新涌出,映得水面波光粼粼;人族的禁军则在街道上巡逻,将散落的建筑残骸与行尸魂的灰烬一一清理,卫辰带着百工司的工匠们推着木车,车上装着新铸的铁钉与木料,准备修补那些被黑雾熏黑的城墙。
“轻晚姑娘!”一名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捧着一篮刚蒸好的桂花糕跑过来,糕点的香气混着晨露的清新,“我娘说,多亏你们守住了长安,这糕您一定要尝尝!”苏轻晚笑着接过,指尖触到温热的竹篮,心中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无间君残魂消散前的嘶吼,还在她耳边回响:“我还有个弟弟在三界!他藏在你们身边……”
玄墨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九尾轻轻扫过她的肩头,带着安抚的暖意:“别想太多,眼下三界初定,先好好庆祝这场胜利。”他递来一只青瓷瓶,里面装着狐族特有的清露酒,“太子在东宫设宴,四族首领都要去,灵岳和灵渊也该在宴上正式认祖归宗了。”
苏轻晚点点头,将桂花糕分给身边的战士,跟着玄墨往东宫走去。沿途的百姓纷纷驻足行礼,目光里满是感激,可她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忙碌的工匠身上——无间君的弟弟会藏在他们之中吗?那个模糊的工匠身影,还有刻着暗族符文的铜片,像一根细刺,扎在她的心头。
东宫的大殿早已布置妥当,殿外的广场上搭着戏台,伶人们正调试着琴弦,准备演唱新编的《三界平妖记》;殿内的长桌上摆满了佳肴,琥珀色的酒浆在玉杯中摇晃,蒸腾的热气里飘着灵族特有的菌菇、狐族的烤兽肉、人族的糖醋鲤鱼,香气弥漫了整个大殿。
灵岳与灵渊并肩站在殿门旁,灵族族长正为他们整理着灵族的族服——银灰色的衣料上绣着墨绿色的藤蔓,藤蔓的末端缀着细小的珍珠,象征着灵族的生命之力。“当年是我疏忽,没能护住你们兄弟俩。”族长的声音带着愧疚,指尖轻轻拂过灵渊肩头的补丁,那是之前被灵岳刺伤时留下的痕迹,“今日当着四族首领的面,我要为你们正名,灵渊永远是灵族的孩子。”
灵渊眼眶微红,却笑着摇了摇头:“族长不必自责,若不是这段经历,我也不会明白守护三界的意义。”他看向灵岳,兄弟俩相视一笑,过往的隔阂与误解,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宴会在太子的举杯中拉开序幕,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里,四族首领轮流讲述着战斗中的故事——灵澈说起灵族水魂军如何在深海对抗噬魂水母,冰璃提到用冰魄晶唤醒被蚀魂雾控制的冰族族长,沈砚则笑着调侃自己的斩魂刀在魂晶殿被劈出裂纹,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苏轻晚端着酒杯,却没什么胃口。她的目光扫过殿内的众人,太子正与卫辰讨论着修复城墙的进度,玄墨在和狐族长老商议如何加强九尾泉的防护,灵岳兄弟俩则被灵族子弟围着,询问着暗族的秘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可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暗处盯着自己,让她浑身不自在。
“我去透透气。”苏轻晚起身离席,沿着东宫的走廊漫步。月光从廊柱间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晚风带着桂花的香气吹过,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疑虑。走到转角处时,她听到了熟悉的敲打声——是卫辰带着工匠们在修复走廊的墙壁,那里曾被蚀魂雾熏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卫辰大人,这处的砖石得换新的,不然下次下雨容易渗水。”一名工匠的声音传来,苏轻晚循声望去,只见几名工匠正弯腰搬运砖石,其中一人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半块铜片。
那铜片呈深黑色,边缘有些磨损,可上面刻着的符文却异常清晰——扭曲的线条、尖锐的拐角,与她在无间渊底看到的暗族符文,还有脑海中工匠身影打磨的铜片,一模一样!苏轻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走上前。
“这位工匠大哥,”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袖口的铜片,是从哪里来的?”
那工匠听到声音,身体猛地一僵,手一抖,手中的锤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慌忙将袖口往下拉,试图遮住铜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苏轻晚:“没……没什么,就是一块捡来的废片,没什么用的。”
“捡来的?”苏轻晚追问,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手上,“在哪里捡的?我之前也见过类似的铜片,或许能帮你看看它的来历。”
工匠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低头捡起锤子,双手紧紧攥着锤柄,指节泛白:“真……真的就是块废片,姑娘别再问了。”说完,他转身就想继续干活,却因为太过慌乱,差点撞在墙上。
卫辰察觉到异样,走了过来:“轻晚姑娘,怎么了?”
“他袖口的铜片,”苏轻晚指向那名工匠,“上面有暗族符文,我想知道它的来历。”
卫辰皱了皱眉,看向那名工匠:“把铜片拿出来看看。”
工匠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铜片,递了过去。铜片入手冰凉,上面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黑芒,卫辰仔细看了看,眉头拧得更紧:“这确实是暗族符文,你从哪里得到的?”
“我……我是在修复城墙的时候,从废墟里捡的。”工匠的声音依旧发颤,“当时觉得好看,就留着玩了,不知道是什么暗族符文……”
苏轻晚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满是恐惧,却没有丝毫疑惑——他显然知道这是暗族符文,只是在撒谎。可他为什么要撒谎?这块铜片和无间君的弟弟,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捡来的,那这块铜片就交给我吧,暗族的东西留在身边不安全。”苏轻晚伸手去接铜片,工匠却突然往后一缩,铜片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工匠慌忙蹲下身去捡,可他的手指刚碰到铜片,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卫辰见状,弯腰捡起铜片,递给苏轻晚:“我会好好问他的,你先回宴会吧,别让大家担心。”
苏轻晚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名工匠被卫辰拉到一边,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偶尔抬起头时,目光会飞快地扫过苏轻晚,带着一丝恐惧和……警惕?
回到宴会时,众人还在欢声笑语,灵岳看到她回来,笑着招手:“轻晚,你去哪了?刚才灵渊还在说,要敬你一杯呢!”
苏轻晚勉强笑了笑,接过灵渊递来的酒杯,却没什么心思喝酒。那名工匠的反应、铜片上的符文、无间君的话,像一团乱麻,在她的脑海中交织。她知道,这场欢庆的背后,一定还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宴会结束后,苏轻晚回到自己的府邸。推开门时,她注意到窗台上放着一个信封,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没有署名,封口处夹着一片干枯的狐尾草——那是狐族圣地九尾泉特有的植物,只有在泉边才能找到。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拿起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写就的:“无间君的弟弟,在守护‘第五魂钥’,那是打开无间渊的备用钥匙。”
苏轻晚的手猛地一紧,纸条被捏得皱了起来。第五魂钥?备用钥匙?无间君的弟弟果然还在三界,而且还在寻找打开无间渊的方法!她低头看向那片狐尾草,叶片已经干枯,却还保留着淡淡的香气——这是在暗示她,线索在狐族圣地九尾泉吗?
是谁给她寄的这封信?是友是敌?如果是友,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如果是敌,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还有那名工匠,他的铜片和第五魂钥,又有什么关联?
无数个问题在苏轻晚的脑海中盘旋,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做出了决定——明天就去狐族圣地,找到九尾泉的线索,查清第五魂钥的下落。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她都不能让无间君的阴谋得逞,不能让三界再次陷入黑暗。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做出决定的同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看着她的窗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身影手中握着一块与工匠相同的铜片,铜片上的符文在夜色中闪烁,而他的掌心,还藏着另一块黑色的石头——与之前灵岳在九尾泉底发现的黑石,一模一样。
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