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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似乎终于耗尽了那倾覆般的狂怒,渐渐变得稀疏、缓和下来。但弥漫在长街之上的肃杀之气,非但没有随之消散,反而因为那满地狼藉的尸体、肆意横流的血水,以及这突兀出现的第三方、第四方势力,变得更加浓稠,更加压抑,仿佛化为了无形的、冰冷的胶质,凝固在每一寸潮湿的空气里,让人呼吸都感到困难。

慕容卓持剑而立,那柄如一泓秋水般的长剑依旧散发着森森寒气,剑尖微微垂向地面,雨水顺着剑身滑落,滴答作响。他那双如同万载寒冰雕琢而成的眼睛,此刻正闪烁着极度危险的光芒,如同两条被激怒的毒蛇,在白无瑕那春风拂面的笑容和“影”那阴影笼罩下的冷漠之间,来回逡巡、权衡。

最终,那冰冷刺骨的目光,牢牢钉在了屋顶上那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之上。慕容卓的声音,仿佛是从北莽极寒冰原深处刮来的风,冷得能冻结空中尚未落尽的雨丝:“白无瑕——”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你,确定今日,要铁了心插手我慕容家的事?你可要想清楚,这浑水,蹚进来容易,想要干干净净地出去,可就难了!”

白无瑕立于湿滑的屋脊,玉扇依旧不急不缓地轻摇着,仿佛听不出对方话语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他脸上的笑容温润依旧,如同上好的美玉,然而吐出的话语,却字字如针,精准地刺向慕容卓最在意的地方:

“慕容三爷此言,可真是折煞白某了。”他微微欠身,姿态优雅,语气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白某并非要插手贵家族事务,只是……实在有些看不过眼罢了。”他目光扫过街心那片修罗场,最后落在浑身浴血、脸色苍白的李不言身上,语气刻意加重了几分,“您看,这位木小兄弟,年纪轻轻,已然身受重伤,气息紊乱。而三爷您,不仅亲自驾临,还带着这许多如狼似虎的手下,将这小小客栈围得水泄不通……啧啧,这般阵仗,对付一个重伤的晚辈,若是传扬到江湖上,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路邪魔外道在行事,恐怕……对慕容家这‘北地擎天’、‘武林柱石’的赫赫威名,大大的有损啊!”

他特意将“受伤”、“人多势众”、“晚辈”这几个词咬得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扇在慕容卓那高傲的脸上,更是将“北地擎天”这四个字用在了最讽刺的地方。

“哼!”慕容卓从鼻孔里挤出一声怒哼,握剑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强压着立刻将眼前这笑面虎斩于剑下的冲动,厉声道:“巧言令色!此子胆大包天,毁我重要货物,杀我慕容家护卫与七杀门高手,罪证确凿,万死难赎其罪!今日莫说是你白无瑕,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阻拦本座取他性命!”

“哦?是吗?”白无瑕眉头微微一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不解,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言论,“慕容三爷,据白某浅见,那黑风峡谷,乃是朝廷修建、百姓通行的官道吧?何时……竟成了慕容家的私产禁地,旁人路过不得,更动不得了?”他顿了顿,玉扇“啪”地一合,指向满地尸体,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至于杀人……呵呵,三爷,你我皆是江湖中人,当知这江湖规矩。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既然选择了拔刀相向,那就要有技不如人、血溅五步的觉悟。死了,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命该如此。慕容家雄踞北方百年,若是连这点江湖气量都没有,输了阵便要倾巢而出、赶尽杀绝……呵呵,传扬出去,恐怕才真正是让人笑话,质疑慕容家是否还有资格在这江湖上立足吧?”

他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却如同连环利箭,箭箭命中要害!不仅点明了慕容家行为的霸道无理,更抬出了江湖最基本的道义准则,直接将慕容家架在了火堆上烤!

“你……!”慕容卓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体内磅礴的内力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他纵横北地数十年,何曾被人如此当众、如此犀利地挤兑驳斥过?偏偏白无瑕的话,句句站在“理”上,让他一时之间,竟难以找到强有力的话语去反驳!这种憋闷感,几乎让他吐血!

就在慕容卓怒火攻心,即将不顾一切爆发之际,另一个方向,那片深邃的阴影之中,那个清冷如冰泉的声音,再次毫无感情地响起,比白无瑕的话语更加直接,更加不留情面,如同冰锥般刺入耳膜:

“慕容卓。”

“影”甚至没有用敬称,直呼其名,带着一种近乎平等的、甚至隐含居高临下的冷漠。

“你要杀他,可以。”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等他伤愈,内力恢复。在试剑大会那万众瞩目的擂台之上,让你那号称‘北地第一剑’的儿子慕容铮,与他堂堂正正,公平一战,决一生死。届时,谁生谁死,各凭本事,无人会说半句闲话。”

她微微停顿,那双在阴影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眸子,如同两道冰棱,直刺慕容卓的心神,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质问:

“但现在——”

“趁他力竭重伤,以众凌寡,行此卑劣偷袭之举……”

“你,算个什么东西?”

“慕容家的脸,今日是打算彻底不要了吗?”

这话语,比白无瑕那含沙射影的讽刺,更加赤裸,更加刻薄!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慕容卓那最敏感、最骄傲的神经之上!

“放肆!”慕容卓额头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根根暴起,剧烈跳动,胸腔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炸裂!他何曾!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被两个来历不明的后辈,一唱一和,如同训斥晚辈般当众折辱!

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挥剑!先将那阴影中的贱人斩杀,再将那屋顶上的小白脸碎尸万段!

然而,就在那狂暴的杀意即将冲破理智堤坝的最后一瞬,他那被怒火烧得通红的眼睛,对上了白无瑕那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风暴的眼眸;又扫过了阴影中“影”那毫无人类情感、只有纯粹冰冷与危险的注视。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合着多年江湖搏杀积累下的、对危险的本能直觉,如同兜头一盆冰水,让他那几乎沸腾的血液,骤然降温!

这两个人……绝不简单!

白无瑕,背景神秘莫测,交友遍及三教九流,其自身武功更是深不见底,至今无人能探知其真正深浅。得罪了他,等于同时得罪了北方武林至少三成以上的势力,其带来的连锁反应和麻烦,即便是慕容家,也需慎重掂量。

而那个“影”,神出鬼没,气息诡异,显然也是极难缠的角色,其背后是否站着更庞大的势力,犹未可知。

若是此刻强行出手,即便能仗着人数优势和自己化境修为,将眼前这三人尽数斩杀,自己也必然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甚至可能身受重伤!而周围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来自朔方城其他势力,乃至可能存在的朝廷眼线的窥视目光,此刻更像是一根根无形的毒刺,扎在他的背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慕容家虽强,但在这龙蛇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朔方城,还远未到能够一手遮天、无视一切的地步!今夜若是在这里损耗过大,甚至自己这位三爷身受重伤,那消息传开,那些早就对慕容家虎视眈眈的对手和潜在敌人,会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届时,慕容家在朔方城的利益,乃至更广泛的布局,都可能受到致命的打击!

为了一个虽然可恨、但终究尚未真正威胁到家族核心、并且可以在试剑大会上光明正大解决的少年,冒如此巨大的风险,付出如此不可控的代价……

值得吗?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的念头、利弊权衡,如同潮水般在慕容卓那被怒火和杀意充斥的脑海中激烈碰撞、计算!

最终,那极度膨胀的杀意,被更冷酷、更现实的家族利益,强行压了下去!

他死死地、用一种仿佛要将李不言生吞活剥般的眼神,盯着街心那个依旧拄刀而立、沉默如石的少年,几乎是从牙缝深处,一字一顿,带着刻骨的怨毒与不甘,挤出了决定: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滔天的恨意!

“小子!算你今日走运!有‘贵人’相助!”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刮过白无瑕和“影”,“本座就让你这残命,再多苟延残喘两日!”

他猛地抬手指向李不言,声音如同雷霆,在雨后的寂静长街上炸响:

“试剑大会之上!我儿慕容铮,必以手中之剑,堂堂正正取你狗命!以雪今日之耻!你,洗干净脖子等着!”

“我们——走!”

说罢,他再也不看白无瑕和“影”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他的眼睛。猛地一甩那暗紫色的锦绣袍袖,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憋屈与狂怒,转身,大步流星地融入尚未完全停歇的淅沥雨幕之中。

葛长老与其他残余的护卫,虽然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愤懑,却也不敢有丝毫违逆,连忙收起兵刃,如同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地跟上,簇拥着慕容卓迅速离去。

而那些原本潜伏在屋顶、墙角、窗户后的凌厉杀气,也如同退潮般,悄无声息地、迅速地消散、隐没。长街四周,重新恢复了夜晚应有的、死一般的寂静。

一场看似十死无生、雷霆万钧的必杀之局,竟在这两位不速之客介入后,以这样一种充满戏剧性的、虎头蛇尾的方式,暂时得以化解。

长街之上,唯留下一片狼藉。

冰冷的雨水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冲刷着地面,却难以在短时间内洗净那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触目惊心的血污。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在血水和泥泞之中,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厮杀的惨烈。空气里,那股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雨水的湿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的气息。

而在这片修罗场的最中央,李不言依旧独自站立着。

他浑身湿透,青衫褴褛,被鲜血和雨水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身形单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唯有一双手,依旧死死地、稳定地握着那柄支撑着他身体的“不语”刀。刀尖深陷入青石板的缝隙,仿佛与大地连接在了一起。

白无瑕身形一晃,如同一片轻盈的白羽,从高高的屋顶飘然落下,点尘不惊地落在李不言面前。他收起玉扇,仔细打量了一下李不言身上那几处依旧在微微渗血的伤口,以及他那因力竭和失血而显得摇摇欲坠的身形,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木兄弟,伤势……看来不轻啊。可还撑得住?”

李不言缓缓抬起头,雨水顺着他额前的黑发滑落,流过他因过度消耗而显得异常疲惫、却依旧锐利沉静的眼睛。他摇了摇头,声音因为脱力和喉咙的干涩而显得异常沙哑低沉:“多是皮肉之伤,未及根本……调息片刻便好。有劳白公子……挂心,此番……多谢了。”

他的感谢,发自内心,却并不热烈,依旧保持着那份特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平静与疏离。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白无瑕摆了摆手,脸上重新浮现出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然而,他的目光,却似有意似无意地,瞥向了方才“影”所站立的那片阴影方向,此刻那里已是空空如也,仿佛从未有人出现过。他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深意,轻声道:“看来,在这朔方城内,关心木兄弟安危,不愿见你早早夭折的……可不止白某一人啊。木兄弟的‘机缘’,倒是让白某都有些羡慕了。”

李不言沉默着,没有接这句话。他只是默默地、艰难地调动着体内那几近枯竭、如同残烛般摇曳的内力,尝试着梳理紊乱的气息,压制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他心如明镜,白无瑕与“影”的先后出现,绝非仅仅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么简单。这背后,必然牵扯着更复杂的势力博弈、更深层的利益算计,以及某些他目前还无法完全看清的图谋。今日之局虽侥幸得脱,但正如慕容卓所言,仅仅是“多活两日”。未来的路途,非但不会因此变得平坦,反而会因为卷入了更深的漩涡,而变得更加凶险莫测,步步杀机。

“木兄弟且好生静养,万莫留下什么隐患。”白无瑕见他沉默,也不再多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又看向李不言,补充道,“想必,几日后的试剑大会上,有了木兄弟的参与,定然会比白某原先预想的,还要精彩纷呈,令人期待。”

说完,他对着李不言拱了拱手,姿态依旧潇洒不羁,随即转身,那一袭白衣在昏暗的、血迹斑斑的长街上,显得格外醒目。他步履从容,不疾不徐,很快便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拐角处,仿佛只是月下漫步,偶然路过此地。

周围那些原本在暗中窥视的、来自各方势力的目光,随着慕容家的人马与白无瑕的离去,也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彻底退去,融入了朔方城深沉的夜色之中。一场搅动了全城风雨的街头血战,似乎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

直到此时,“悦来”客栈那扇一直紧闭的大门,才被小心翼翼地、带着恐惧的“吱呀”声推开一道缝隙。掌柜和几个伙计面无人色、抖如筛糠地探出头来,当看到街心那如同地狱般的惨状时,更是吓得几乎瘫软在地,连惊呼都发不出来。

林枫与林雨薇兄妹也从客栈内走了出来。林枫站在台阶上,看着那个独自立于血泊之中、背影依旧挺直的青衫少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里面有难以掩饰的震惊,有对其实力的深深忌惮,有对慕容家居然暂时退走的不可思议,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于这种直面生死、血战不屈气概的……隐隐敬佩。而林雨薇,则是眼圈微红,快步走下台阶,来到李不言身边不远处,想伸手去扶,又有些怯怯地不敢,只是急切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声音带着哽咽的关切:“木……木大哥,你流了好多血……我……我这里有林家秘制的‘白玉生肌散’,对外伤有奇效,你……你快用一些吧……”

李不言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少女眼中的担忧真诚而纯粹,不掺杂质。他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算是安抚的弧度,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沙哑却坚定:“多谢林姑娘……好意。不必了。”

他谢绝了这份善意。此刻,他需要的并非灵丹妙药,而是绝对安静的休息,以及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吸收今夜这场生死搏杀所带来的宝贵经验、教训,还有那在极限压力下,对“刀即是我”更深一层的领悟。

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去看那满地的尸体和血污,只是拖着那具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疲惫不堪的身躯,拄着“不语”刀作为支撑,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踏过被血水染红的台阶,重新走回了那座暂时可以容身的客栈。

回到那间简陋却熟悉的客房,他反手关上门,将那门外浓郁的血腥气与尘世的纷扰,暂时隔绝。

他脱下那身早已被血水和雨水浸透、冰冷粘腻地贴在皮肤上的破烂青衫,露出下面精悍却布满新旧伤痕的身体。就着房间里早已备好的清水,他简单地清洗、处理了一下身上几处较深的伤口,动作熟练而冷静,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做完这一切,他换上一身干净的粗布内衣,盘膝坐在那张冰冷的硬板床上。没有立刻躺下休息,而是再次闭上了双眼,心神彻底沉入体内,引导着那如同游丝般微弱的内力,沿着经脉艰难地、却坚持不懈地缓缓运转。

与七杀门那些顶尖杀手的生死搏杀,虽然凶险万分,几乎将他逼入绝境,却也像是一块最好的磨刀石,将他这把“刀”磨砺得更加锋利,更加坚韧!在那种极限状态下,精神、意志、肉体与“不语”刀之间的共鸣与契合,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刀意”的理解和掌控,更加凝练、纯粹,仿佛触摸到了某种更本质的东西。而那几近枯竭后、又重新缓缓滋生的内力,似乎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剔除了一些杂质,变得更加精纯,虽然总量增加不多,但质上却隐隐有了一丝提升。

然而,慕容卓最后那含怒未发、却如同山岳般沉重恐怖的压迫感,也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化境高手!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差距,是内力、精神、意志全面升华后的质变。若非白无瑕与“影”的牵制,今日他绝无幸理。

“慕容铮……”李不言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慕容卓的儿子,被称作“北地第一剑”的年轻天才。试剑大会上,这注定将是他最直接、也最强大的对手之一。与慕容卓的恩怨,与慕容家的仇恨,或许,将首先在这个慕容铮身上,做一个了断。

还有白无瑕,他那看似随性的出手相助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目的和算计?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影”呢?她代表的是何方势力?仅仅是因为青冥的缘故吗?而那位如同云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仙青冥,此刻,又在这天下的哪个角落,静观着这一切?

纷繁的思绪,如同窗外被风吹动的残云,在他脑海中掠过。但很快,他便将这些杂念强行压下。无论如何猜测,如何担忧,最终能够依靠的,唯有自身的实力,与手中的刀。想得再多,不如将精力集中在恢复与提升之上。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平稳、细微。心神彻底沉入那片物我两忘的空明之境,引导着内力,如同春雨润物般,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疲惫不堪的精神。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彻底停歇。厚重的乌云缓缓散开,露出一弯清冷如钩的残月,将那苍白而凄迷的月光,静静地洒落下来,笼罩着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洗礼的古老城池。月光无情地照亮了长街上那尚未干涸的暗红血污,以及那些渐渐僵硬的尸体,仿佛在为这场短暂的厮杀,做着无声的注脚。

朔方城,终于在巨大的动荡与喧嚣之后,陷入了一种表面上的、死寂般的宁静。

但所有嗅觉敏锐的人都知道,这令人窒息的宁静,不过是下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那短暂而虚假的序幕。

试剑大会,这场即将在天剑峰论剑阁上演的武林盛事,必将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引力的漩涡,将北方武林,乃至更遥远地方的势力、恩怨、野心与阴谋,都无情地卷入其中,搅动起一场席卷八方的腥风血雨!

而那个名叫木子玉(李不言)的青衫少年,在经历了今夜这场血与火的淬炼之后,已经无可避免地,被推到了这场即将到来的巨大风暴的最中心。

他的刀,注定要在那片舞台上,发出属于自己的、不容忽视的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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