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庭的夜幕悄然降临,十方霞光渐次隐去,唯余主岛穹顶那混沌珠虚影投下温润而恒定的灰色光晕,如同慈父的目光,温柔笼罩着整座归源殿。
白日里疯玩嬉闹的九个小娃娃,此刻终究敌不过生物本能。小哈欠一个接一个,如同会传染一般,月儿揉着冰蓝色的惺忪睡眼,柔儿趴在洛澜肩头眼皮打架,连最活泼的捷儿也缩在风无痕怀里,速度慢得像蜗牛,青儿靠着沐瑶带来的柔软藤叶打盹,砾儿倚着母亲敦实的臂弯点头,雷儿手中的雷光球光芒也变得忽明忽暗,锋儿更是早就在云斩月略显僵硬的怀抱里陷入了半梦半醒。
楚萧刚松了口气,觉得总算能消停会儿了。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不知是哪个小家伙先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带着不满的哼唧,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一颗石子。
紧接着——
“哇——!”
仿佛约好了一般,第二个、第三个……第九个哭声骤然爆发!
月儿的哭声清冷透亮,带着冰晶撞击般的脆生生。
融儿的哭声洪亮炽热,仿佛带着小火苗。
玄儿的哭声幽幽咽咽,带着莫名的空灵回响。
捷儿的哭声又快又急,像一阵抓不住的风。
青儿的哭声细细软软,夹杂着嫩叶摩挲的沙沙声。
砾儿的哭声沉闷扎实,如同小石头砸地。
柔儿的哭声委屈巴巴,水汽氤氲。
雷儿的哭声噼里啪啦,偶尔还夹杂一丝电火花。
锋儿的哭声锐利短促,像小刀片刮过。
九个天赋异禀、本源各异的婴儿同时放声大哭,那声势简直惊天动地!各种细微的本源之力随着他们的情绪失控而微微逸散,导致同心厅内光影乱闪,温度忽冷忽热,气流紊乱,地面微震,仿佛小型天灾现场!
“哎哟我的小祖宗们!”楚萧头皮瞬间发麻,感觉比面对千军万马压力还大,连忙抱起离他最近的融儿,“哦哦哦,不哭不哭,爹在呢!”
苏凰也手忙脚乱地哄着怀里的儿子,试图用温暖的焚世真火本源安抚,结果融儿哭得更凶了,小脸通红。
凌清雪释放出清冷的月辉,月儿哭声稍歇,但其他孩子被这冷意一激,哭得更响。
沐瑶催动生机勃勃的青木灵气,青儿稍微安静,但别的孩子似乎并不买账。
姜璃哼着沉稳的土谣,砾儿稍微踏实点,但对其他娃无效。
洛澜周身荡漾起安抚的柔波,只对柔儿效果明显。
风无痕试图用轻快的气流逗笑捷儿,反而让他哭得更加喘不上气。
雷璇有些无措,她习惯雷霆手段,对这种软绵绵的哭闹毫无办法,只能干着急。
云斩月眉头紧锁,周身锋锐之气收敛到极致,生怕伤到孩子,但哄睡技巧几乎为零,抱着锋儿姿势僵硬。
幽萝静静站在稍远处,玄黑冥雾长袍下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她看着这场混乱,并未立刻上前,玄儿在她怀中低声呜咽,哭声倒是九个里面最小的。
楚萧和八位女帝使尽浑身解数,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做鬼脸的做鬼脸,许诺各种好处,甚至楚萧不得不再次贡献出他矿工时期学来的、跑调跑到九霄云外的山歌……
然而收效甚微。孩子们仿佛开启了某种奇怪的共鸣,一个哭得比一个响亮,一个比一个委屈,大有把穹顶掀翻的架势。众帝尊帝妃平日里挥手间星辰崩灭、法则重塑,此刻却被几个小娃娃弄得焦头烂额,额角见汗,脸上都浮现出不同程度的无奈与疲惫。
“这……这可如何是好?”沐瑶抱着又被吵醒的青儿,忧心忡忡。
“比推演万界法则还累……”苏凰揉着额角,金焰都有些黯淡。
楚萧一边晃着怀里的融儿,一边目光扫过全场,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稍远处的幽萝身上。
只见幽萝微微低着头,冷白半透明的玉肤在混沌珠光晕下显得愈发静谧,她轻轻拍打着怀中的玄儿,似乎并未刻意做什么,只是无意识地、用一种极其古老苍凉、又带着奇异韵律的调子,低声哼唱着。
那调子非宫非商,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音乐体系,旋律低沉而缓慢,仿佛源自冥古的星空,带着轮回的静谧与安魂的魔力,声音极轻,却奇异地穿透了层层哭闹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她怀中的玄儿最先停止哭泣,睁着幽黑的大眼睛,安静地听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竟慢慢合上眼睛,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紧接着,离她稍近的、哭得幽幽咽咽的玄儿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哭声渐小。
楚萧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压低声音对众人道:“嘘!别出声!听!”
众女帝一愣,纷纷停下动作,侧耳倾听。
那古老的安魂曲调如同涓涓细流,缓慢而坚定地流淌在喧闹的殿宇中。其声虽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安抚力。
很快,离得最近的、被洛澜抱着的柔儿也停止了哭泣,眨巴着还带着泪珠的眼睛,好奇地寻找声音来源。
然后是青儿、砾儿……
哭声如同被无形的手掌依次按停,一个接一个的小娃娃逐渐安静下来,睁着迷茫又困倦的大眼睛,或歪头倾听,或开始打哈欠。
就连哭得最凶的融儿和捷儿,也抽噎着降低了音量。
整个同心厅内的混乱能量场,似乎也随着这奇异的曲调而渐渐平复、温和下来。
所有目光都惊讶地聚焦在幽萝身上。这位平日里最为神秘孤寂、掌控生死轮回的幽冥女帝,竟无意中哼出了能安抚九大本源婴孩的古老曲调!
幽萝自己也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哼唱声戛然而止,抬起头,对上众人惊异的目光,她周身的轮回雾气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无措。
而随着她的停止,那几个将睡未睡的孩子,比如融儿和捷儿,小嘴一瘪,似乎又有开哭的迹象!
“别停!萝儿!继续!”楚萧立刻轻声喊道,眼神急切而充满鼓励。
幽萝怔了怔,看着怀中已然安睡的玄儿,又看看周围眼巴巴望着她的姐妹们和孩子们,她沉默了一下,再次轻轻哼唱起来。
那苍凉古老的安魂曲调重新响起,这一次,她不再是无意识,而是带着一丝从容的轻柔。
剩下的孩子们在这神奇的曲调中,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眼皮越来越沉,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梦乡。
当最后一个孩子——锋儿也在云斩月怀中发出均匀呼吸声时,整个同心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之中,只剩下那悠远古老的安魂曲调还在轻轻回荡,以及九对父母长长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楚萧小心翼翼地放下睡熟的融儿,走到幽萝面前,眼神发亮,低声道:“萝儿,你这曲子……太神了!从哪里学来的?”
幽萝轻轻摇头,声音空灵:“并非所学……似乎……源自魂魄深处,很古老……本能般……”
楚萧若有所思,看着九个终于安然入睡的小家伙,又看看幽萝,眼神深邃起来。
这无意中发现的、源自幽冥本能的古老安魂曲,似乎对这群天赋异禀、神魂特殊的小家伙们,有着超乎想象的效果。
他暗自将那股律动和韵味牢牢刻印在神魂深处。
今夜总算能安生了,但明日呢?这安魂曲……是否对所有特殊状况都有效?
看着孩子们恬静的睡颜,疲惫却欣慰的父母们相视一笑,轻手轻脚地将孩子们安置到柔软的云锦垫铺就的临时小床上。
殿内恢复了宁静,而楚萧的心中的思绪,却刚刚开始翻涌。
-----
下一章预告:【剑鞘留痕,锋儿初长牙】
安魂一曲夜暂宁,帝尊暗记古老音。
次日天明风波再,锋儿何处寻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