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台南的热兰遮城旧址上,新筑的宫殿正冒着最后一缕炊烟。朱亮祖穿着一身仓促赶制的龙袍,站在临时搭建的丹陛上,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有他带出来的旧部,有被裹挟来的台湾士族,还有些被盐巴和粮食收买的土着首领。海风卷着咸腥味,吹得他袍角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眼底的亢奋。
“将军,吉时到了。”身后的张恒低声提醒,他手里捧着拟好的登基诏书,羊皮纸边缘还沾着墨迹。张恒原是南京国子监的一个失意秀才,因贪墨被革职,辗转投到朱亮祖麾下,如今成了他最倚重的谋士。
朱亮祖深吸一口气,转身踏上台阶,龙靴踩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接过诏书,目光扫过人群,忽然提高声音:“诸位可知,朱元璋在南京自比尧舜,却将南洋、澳洲设为行省,把咱们这些开疆拓土的功臣当牛马使唤!”
人群里一阵骚动,几个被朱亮祖用重金收买的老兵喊起来:“将军说得对!咱们流血打仗,凭什么受那监军使的气!”
“就是!朱标殿下在北美战死,他连个谥号都不给,反而忙着收税!”
这些话半真半假,却精准地戳中了那些对朱元璋不满的人的心思。朱亮祖等喧闹声稍歇,继续道:“今日,我朱亮祖在此登基,国号‘明顺’,年号‘永熙’!顺天应人,承洪武正统,续大明脉络!”他指着身后新挂的龙旗,“这面旗,比南京的龙旗多了一颗星,代表着咱们要让日月照遍所有被欧洲人占去的土地!”
张恒适时地展开诏书,用尖细的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台湾改称‘明顺神京’,设内阁六部,以张恒为内阁首辅,陈德为兵部尚书,郑遇春为户部尚书……”
一个个名字念出来,被点到的人纷纷出列谢恩,甲胄碰撞声、靴声、咳嗽声混在一起,倒也像模像样。陈德走上前时,悄悄扯了扯朱亮祖的袍角,低声道:“将军,南京那边要是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朱亮祖瞪了他一眼,“朱元璋老了,他的水师被欧盟拖在南洋,根本顾不上台湾!”他忽然提高声音,“传朕旨意,张恒领内阁拟《讨明檄文》,历数朱元璋十大罪状;陈德整饬兵马,三日之内,我要看到战船列阵台湾海峡!”
人群散去后,朱亮祖回到临时的寝宫——原是荷兰人的总督府,被他重新粉刷了一遍,却依旧透着一股海腥味。张恒跟进来,手里捧着一份名单:“陛下,这是各省巡抚的人选,您过目。”
朱亮祖扫了一眼,在“南洋巡抚”一栏看到了“陆聚”的名字,眉头一皱:“陆聚是朱元璋的旧部,让他去南洋,靠谱吗?”
“陛下放心,”张恒笑道,“陆聚在马尼拉被监军使杖责过,心里早就恨透了南京。咱们许他世袭罔替,他必死心塌地。”他凑近一步,“只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使者来了三次,说想在神京开商栈,还愿送咱们二十门炮,条件是咱们不得干涉他们在巴达维亚的贸易。”
“炮留下,商栈让他们开。”朱亮祖走到窗边,望着港口里正在检修的战船,“荷兰人跟朱元璋有仇,正好利用他们。等咱们占了马尼拉,再慢慢收拾他们。”
正说着,郑遇春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举着一份塘报:“陛下,不好了!朱元璋派廖永忠的水师封锁了台湾海峡,还放话要‘犁庭扫穴’!”
朱亮祖接过塘报,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是紧急传来的。他看完,却笑了:“廖永忠只有三十艘船,吓唬谁呢?陈德!”
“臣在!”陈德从外面进来,甲胄都没卸。
“你带五十艘福船,去海峡游弋,见到廖永忠的船,不用打,就冲他们放几炮,让他们知道,现在的台湾,不是他们能来的地方!”
“遵旨!”陈德刚要走,又被朱亮祖叫住。
“告诉将士们,第一个登上厦门岛的,赏黄金百两,封万户侯!”
陈德走后,张恒忧心忡忡道:“陛下,咱们刚建国,不宜与南京硬碰硬。不如先稳住阵脚,派人去南洋联络那些对朱元璋不满的土司?”
“联络自然要联络,但兵威也得示。”朱亮祖走到地图前,指着吕宋岛,“吕宋卫的守将王昱是个草包,朕派李谦带五千人去打,拿下吕宋,咱们就有了进攻马尼拉的跳板。”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把那些欧洲传教士叫来,让他们给朕画一张详细的南洋海图,告诉他们,画得好,朕许他们在神京建教堂。”
张恒应着,心里却觉得这位新皇帝有些急功近利,但他不敢多说——朱亮祖的脾气他清楚,顺者昌,逆者亡。
三日后,台南的港口里,五十艘战船整装待发。朱亮祖亲自登船送行,陈德跪在甲板上,捧着一杯酒:“陛下放心,臣定让廖永忠知道厉害!”
“去吧。”朱亮祖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别真把事情闹大,朕要的是让南京知道,咱们不好惹。”
战船扬帆起航,帆影在海面上连成一片。朱亮祖站在岸边,望着船队消失在海平面,忽然对身边的张恒道:“起草一份国书,送欧洲各国。告诉他们,明顺愿与他们通商,只要他们承认朕的帝位,南洋的香料,朕分他们三成。”
“陛下英明。”张恒笑道,“欧洲人恨朱元璋垄断香料贸易,定会答应。”
朱亮祖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当年朱元璋赐给他的,如今被他刻上了“永熙”二字。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兵,跟着朱元璋打陈友谅,那时朱元璋拍着他的背说:“亮祖,好好干,将来朕给你封王。”
“王算什么?”他对着海风低语,“朕现在是皇帝。”
南京的御书房里,朱元璋正看着廖永忠送来的急报,上面用朱笔写着“朱亮祖称帝,国号明顺”。他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殿里回荡,让侍立的顾时和唐胜宗都吓了一跳。
“陛下,这……”顾时小心翼翼地问。
“跳梁小丑。”朱元璋把急报扔在案上,“他以为占了个台湾就能当皇帝?传朕旨意,廖永忠不必强攻,就在海峡堵着,断他的粮道。另外,让朱棣在澳洲整兵,华云龙在南洋备战,朕要让朱亮祖知道,皇帝不是谁都能当的。”
唐胜宗犹豫道:“陛下,要不要昭告天下,声讨朱亮祖叛逆之罪?”
“不必。”朱元璋走到舆图前,在台湾岛画了个叉,“一个连年号都抄朕的人,不配朕浪费笔墨。等廖永忠断了他的粮,不用咱们打,他手下的人自会把他绑来南京。”
顾时忽然想起什么:“陛下,朱亮祖的檄文里说……说您不给朱标殿下谥号,还说他是在北美被欧洲人害死的。”
朱元璋的脸色沉了沉,指节攥得发白:“朱标是在纽约炸了火药库,跟英军同归于尽,这是铁案!朱亮祖敢拿标儿做文章,朕定要扒了他的皮!”他转向顾时,“传旨给通事司,让他们把朱标战死的详情译成各国文字,送到欧洲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朱亮祖是个用死人沽名钓誉的小人!”
“臣遵旨!”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舆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朱元璋看着台湾岛那个叉,忽然想起朱亮祖刚投军时的样子——黑瘦,眼神却像狼崽子一样狠。那时他觉得这是员猛将,却没料到,养了二十年,养出个白眼狼。
“顾时,”他忽然道,“让锦衣卫盯紧那些在南京的台湾商人,有敢私通朱亮祖的,格杀勿论。”
“臣这就去办。”
顾时走后,唐胜宗看着朱元璋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帝王的肩膀比以前更弯了些。九位藩王战死,如今又出了个称帝的叛将,这天下,何时才能真正太平?
而此时的台湾,朱亮祖正站在新铸的“永熙通宝”钱范前,看着工匠们忙碌。铜钱上,他的年号和朱元璋的“洪武”并排刻着,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场新的较量。海风依旧吹着,带着硝烟的味道,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