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卫都一处僻静小巷内。
这地方位置偏僻,茶馆的生意略显冷清。
一辆低调中透着奢华的马车缓缓停驻,从头戴帷幔的年轻人从车上走下,径直朝茶馆内走去。
掌柜见状,连忙将二楼檐下的灯笼取下,在门口挂上“今日歇业”的木牌。
半刻钟后,李疏月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进茶舍。姐弟二人终于再次相见。
她推开包厢门时,李疏年正在整理身上的裙装。
能让堂堂太子殿下穿上女装而不动声色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李疏月了。
这实在是无奈之举,全是为了更好地掩饰两人的身份。
李疏月自小在江湖长大,鬼点子数一数二的多,李疏年从最初的剧烈抗议,到后来的不情不愿,如今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穿着女装与姐姐相会了。
他看着对面捧腹大笑的李疏月,无奈地唤道:“阿姐。”声音里带着几分求饶的意味。
李疏月连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强忍住笑意,两人这才开始正经交谈起来。
李疏月将这些日子朝堂上发生的大小事务一一说来,李疏年静静聆听,时而提出一两个问题,姐弟二人就这样一问一答,将朝中局势梳理得清清楚楚。
待正事说完,李疏年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轻声问道:“阿姐可知道那人是谁了?”
虽然李疏月一直用各种理由糊弄弟弟,但真正让李疏年允许她在卫都停留这么久的,是因为李疏月曾说对当年暗害先帝之人有了线索,需要进一步查证。
李疏月望着弟弟温润的眉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是太后,就是襄阳公主。”
最终,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李疏年闻言大吃一惊:“竟是我猜错了?”
他原本以为是恭亲王在背后搞鬼。
李疏月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所以我还得去南境一趟。”
她接着解释道,这些日子发现南境有人与襄阳公主府往来密切,这又为她的南境之行增添了一个理由。
“墨家在南境经营多年,势力非同小可,还望阿姐三思而后行。”
李疏年深知姐姐的脾性,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只能劝她多加小心。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李疏月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心虚,“对了,既然你回来了,那镇南王府那边......”
她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想起自己从最初的有图谋,到后来单纯馋墨云琛的身子,现在却要弟弟来替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但转念一想,弟弟不就是用来“坑”的吗?于是她又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提到这件事,李疏年不禁捏了捏眉心,那神态竟与李景然头痛时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阿姐还敢提此事?你怎可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岂不是便宜了墨世子?”
即使心中不悦,李疏年说话依然斟酌用词,丝毫不显冒犯。
“其实他身材还挺不错的,我也没吃亏......”李疏月小声反驳道。
李疏年只觉得头更痛了。
他在苗疆待过,自然知道那里民风开放,对女子的贞洁并不像中原这般看重。
但事情发生在自己姐姐身上,他总是忍不住要操心。
“你去南境一事,可有跟父皇商量过?”李疏年转移了话题。
李疏月连忙保证:“那肯定,他老人家不同意我怎么敢擅自去。”
“我说的不是这个,”李疏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是可有商量过是否要让墨世子一同前往?”
李疏月闻言一愣,她还真没考虑过此事。
因为她猜测南境有墨天成用来要挟墨云琛的把柄,若是贸然带他同去,说不定会打草惊蛇,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将自己的顾虑说给弟弟听,李疏年也垂眸沉思起来。
“那阿姐可有想过,待事情平息之后,要如何处理与墨世子之间的关系?”李疏年又问。
李疏月再次被问住了。
她在政事上一针见血,对权谋斗争也能看透本质,唯独在情爱之事上总是后知后觉,糊里糊涂。
先前是想利用墨云琛怀上孩子,后来发现难以如愿后又单纯贪恋他的身子,从头到尾都没考虑过这段关系会有什么后果。
李疏年看到她这副模样,单手托额,闭上眼睛,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包厢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茶香袅袅升起,在姐弟二人之间缓缓飘散。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两人一前一后从茶舍走了出来。
这次,李疏年换回了锦袍,李疏月则穿着裙装,头戴帷幔,将容颜遮掩得严严实实。
两人在马车前依依惜别,这番景象落在有心人眼里,很快就被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
几个暗中窥探的小厮丫鬟将消息迅速报回各自的主子,第二天,“太子在茶舍密会娇人”的流言就在卫都的权贵圈子里不胫而走。
而此刻的东宫,刚下朝又去了趟御书房才回来的李疏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在殿内与那位年轻的侍卫对上了视线。
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可周身的气势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墨云琛此刻目光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他这是连装都不打算装了。
“墨世子请坐。”
李疏年神色自若地屏退左右侍从,走到桌案旁自顾自地斟茶,还体贴地为对面的人也倒了一杯。
墨云琛心中满是悔意与恼怒。
难怪昨夜李疏月那般反常,寻了个借口将他支开,原来是已经打算跑路了!
想必眼前这位举止从容的才是如假包换的太子殿下。
思及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他已然猜到当年敬颐皇后诞下的是一对龙凤胎,而当今陛下将其中一人暗中藏了起来。只是不知为何,需要她来帮眼前这人暂代身份。
“殿下好算计。”
墨云琛在对面落座,声音冷峻,“不知那位......该如何称呼?”
李疏年轻轻推过茶盏,唇角带着温雅的笑意:“那是舍姐,李疏月。”
他顿了顿,观察着墨云琛的神色,“世子与舍姐之间的事,本宫略有耳闻。”
墨云琛端起茶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么殿下可知,她现在身在何处?”
李疏年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