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荒城内的空气,因瘟疫的阴影而凝固,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带着沉重的铁锈味。防护队的身影日夜穿梭,焚烧点的黑烟如同不祥的图腾,烙印在每个人心头。尽管林凡的严令和迅速反应暂时遏制了疫情的大规模爆发,但零星的死亡和隔离区传来的消息,依旧像钝刀子割肉般消耗着人们的神经。
就在这内忧深重之际,一匹快马带着满身风尘和一名几乎虚脱的骑士,冲入了戒备森严的镇荒城。骑士背上插着代表最高紧急程度的红色小旗,直奔内城指挥所。
“谷主!急报!彩云城……彩云城……”信使是韩庐情报司的精锐,此刻却气喘吁吁,脸色因愤怒和疲惫而涨红,话都说不利索。
林凡心头猛地一沉,一股比面对瘟疫时更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他示意左右递给信使一碗水,沉声道:“慢慢说,彩云城怎么了?”
信使灌下水,用力一抹嘴,嘶声道:“彩云城主府昨日突然发布公告,宣称我林谷‘包藏祸心’,‘以奇技淫巧扰乱市场’,‘其行可疑,恐非善类’!即日起,断绝与林谷一切往来贸易与合作!并且……并且派兵查封了我们在城内的所有商铺、货栈、工坊,所有资产、货物、账本,尽数充公!我们的人……我们的人被驱赶出来,稍有理论者便被殴打扣押!韩司长设法救出了几个核心管事,但损失……损失惨重啊!”
“什么?!”
指挥所内,如同炸响了一记闷雷。刚刚还在为疫情焦头烂额的铁叔、孙焕、墨恒等人,全都惊得站了起来。
“放他娘的狗屁!”铁叔须发皆张,一拳砸在桌子上,厚重的木桌发出痛苦的呻吟,“包藏祸心?扰乱市场?当初是他们像哈巴狗一样求着我们卖铁器、卖纸张的时候,怎么不放这屁?!眼看咱们被围困,就来落井下石,抄我们的家当?!无耻之尤!”
孙焕脸色铁青,握着羽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他强压着怒火分析:“借口拙劣至极!根本原因,恐怕是望北城崛起后,依托我林谷的物资和技术,商贸日益繁荣,对彩云城过往的商贸垄断地位造成了巨大冲击。他们不敢明着对付望北城,便拿我们开刀,既能掠夺巨额财富弥补自身,又能借此向邢国示好,或者……至少是撇清关系,避免引火烧身!”
墨恒痛心疾首:“我们在彩云城的投入太大了!最大的货栈,刚刚扩建的工坊,还有那三条专门为他们改造的琉璃生产线……光是积压的货物和被没收的流动资金,就是天文数字!这……这简直是釜底抽薪!”
负责商务的阿竹此刻不在城内,但可以想象,若她在此,听闻自己呕心沥血搭建的贸易网络和资产被如此野蛮掠夺,会是何等的愤怒与绝望。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林凡胸中翻涌、凝聚。胥犴的瘟疫攻击是针对肉体的毁灭,而彩云城这背后一刀,则是针对林谷经济命脉和外部环境的扼杀。他仿佛能看到彩云城主那张看似儒雅、实则精于算计的脸,在做出这个决定时,是如何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了牺牲林谷以求自保,甚至可能还想从中大捞一笔。
“具体损失估算出来了吗?”林凡的声音异常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信使连忙递上一封密信:“这是韩司长初步统计的清单,以及……彩云城内线传来的,城主府内部会议的一些风声。”
林凡迅速展开密信。上面罗列的数字触目惊心:被查封的货物价值超过千金,这几乎是林谷目前流动资金的近一半;被充公的工坊、店铺地产;还有那些被扣押、尚未支付的货款……更重要的是,通往西南方向最重要的贸易渠道被彻底斩断,许多依赖彩云城转运的稀有原材料(如某些特殊染料、药材)供应将立刻中断。
信的后半部分,是韩庐根据内线情报整理的彩云城决策过程。正如孙焕所料,望北城的商业竞争是导火索,林谷被困是催化剂。会议上,以财政官为首的一派极力主张借此机会吞并林谷资产,弥补财政赤字,并打击望北城。而少数谨慎派提出的“唇亡齿寒”、“林凡未必会败”的观点,被城主和大多数官员以“邢国大势已成”、“不能因小失大”为由粗暴驳回。最终,贪婪和短视压过了一切。
“好,很好。”林凡将密信轻轻放在桌上,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成员,“你们都听到了?这就是我们曾经努力结交、给予大量优惠和技术的‘盟友’。在我们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他们选择了从背后捅刀,还想吸干我们的血。”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这笔账,我记下了!彩云城,他日必百倍奉还!”
“对!百倍奉还!”铁叔低吼道,眼中燃烧着战意。
“谷主,眼下我们该如何应对?”孙焕比较冷静,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物资供应,尤其是部分关键原料断绝,对我们长期守城和应对疫情极为不利。而且,此事若传开,恐怕会影响军心民心,让本就因疫情而浮动的人心更加不稳。”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愤怒中冷静下来。危机接踵而至,他不能乱。
“孙先生所言极是。”他沉声道,“第一,此事暂时封锁消息,仅限于在座诸位知晓。对外只说彩云城因战事暂时关闭商路,避免引发更大恐慌。”
“第二,立刻清点我们所有库存的物资,尤其是药材、铁料、硝石等战略资源。重新调整分配方案,优先保障军需和抗疫。”
“第三,墨恒,工程院和医学院要加快对西山矿物的分析和试验。彩云城断了我们的部分药材来源,我们就必须在自己脚下找到替代品甚至更好的解决方案!这是我们能否扛过瘟疫的关键!”
“第四,”林凡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城墙,看到了南方,“通知韩庐,启动我们在彩云城及周边地区的所有潜伏人员。暂时停止一切商业活动,转入地下。重点做两件事:一,搜集彩云城主及其核心官员贪污受贿、倒卖军资等一切不法证据;二,密切关注彩云城与邢国是否有进一步勾结的迹象。我要让他们知道,林谷的钱,不是那么好吞的!”
“最后,”林凡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城内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军队!外有强敌,内有瘟疫,现在还有卑鄙小人的背叛!但我们林谷,是从一无所有中打出来的!我们有过比这更艰难的时候!屈服、投降,换不来生路,只会让敌人更加肆无忌惮!想要活下去,想要讨回公道,唯有握紧手中的刀剑,挺直我们的脊梁,战斗到底!”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最初的震惊和愤怒渐渐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决绝。
“谨遵谷主之令!”众人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消息被严格控制在高层,但一种凝重的气氛依旧在镇荒城内无声地蔓延。士兵们发现配给的草药汤味道似乎更浓了,工匠们接到命令要更加节约地使用每一块铁料、每一根木柴,巡逻队的检查也更加严格。
人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都能感受到,风暴似乎更猛烈了。
林凡独自走上城头,望着远方邢军连绵的营垒和更南方彩云城的方向。朔风凛冽,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也吹不散他眉宇间的沉重与冷厉。
胥犴的狠毒,彩云城的背叛,如同两面夹击的冰山。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林谷这艘船,承载着太多人的希望和性命,他必须带领它,闯过这片遍布暗礁与风浪的死亡之海。
“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他低声自语,声音融入了呼啸的风中,带着一丝铁血的意味。
而在指挥所内,孙焕铺开纸张,开始重新核算那本就因战争而捉襟见肘的物资账目;墨恒带着工程院的骨干,点起灯火,对着那些采集回来的奇异矿石和有限的药材样本,开始了争分夺秒的试验;铁叔则走入军营,用他粗犷而真诚的方式,稳定着军队的情绪……
镇荒城,这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在承受了内外双重打击后,发出了更加低沉而坚韧的轰鸣。绝望没有降临,反而催化出一种向死而生的顽强。
那道狰狞的背刺伤口,正不断地往外渗着鲜血,一滴滴鲜红的血液顺着脊背流淌下来,仿佛在诉说着遭受背叛的痛苦和愤怒。然而,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刻,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这声惊雷如同战鼓一般,打破了原本的沉寂,也似乎一道耀眼的闪电,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这声惊雷如同战鼓一般,打破了原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