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妮指尖捻着那卷油纸回到书房、烛火在铜灯台上跳动,将北蛮密文的符号投射在墙壁上,拉出扭曲的阴影。
李婉儿端来热茶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些符号像活物般在墙上蠕动。
“老夫人,夜深了。”李婉儿将茶盏轻轻放在案几上。
杨清妮没有抬头、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油纸上,她用茶针小心剔开纸张边缘、发现夹层里还有更细密的符号,暗卫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边、递上一个蜡封的小囊。
“从刺客齿缝里取出的毒囊。”暗卫甲的声音压得很低,“外层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内里却另有玄机。”
杨清妮用银刀划开蜡封、一枚青铜片落在掌心,李婉儿倒吸一口凉气——那材质与镇国公虎符如出一辙。
烛火忽然爆了个灯花、杨清妮蘸取茶水在桌面勾画,清水痕迹与密文符号渐渐重合、当最后一道笔画补全时、她突然将青铜片按向桌案某处。
墙壁传来机械转动的轻响、一道暗格悄然滑开、泛黄的边关布防图静静躺在其中,羊皮纸边缘已经卷曲。
暗卫甲立即上前检查图纸真伪、李婉儿举灯靠近、灯光照亮图上朱砂标记、那些红点沿着北境防线分布,每处都是守备薄弱之地。
“这些标记……”李婉儿突然捂住嘴,“最北边这个隘口,不就是老国公当年……”
杨清妮的指尖停在那个朱砂标记上。三十年前的战报历历在目:敌军绕开主力突袭侧翼,老国公带亲卫驰援时遭遇伏击,三千铁骑无一生还。
暗卫甲突然抽剑指向窗外、剑风扫灭烛火的前一刻、杨清妮看见布防图背面隐约有字。
黑暗中传来衣袂破空声、暗卫甲与来人对了一掌,闷响声中有人踉跄退后。
“是我。”吴浩然的声音带着喘息,“粮仓那边有动静。”
烛火重新亮起时,世子袍角还沾着草屑。他看见展开的布防图时瞳孔骤缩,手指悬在朱砂标记上方微微发抖。
“这套布防体系是祖父当年亲手所绘。”吴浩然的声音发紧,“这些标记笔迹也是他的。”
杨清妮将图纸翻到背面、褪色的墨迹写着几行小字,是老国公的亲笔:赵氏所求布防图,疑有蹊跷,特留副本藏于……
后面的字被污迹掩盖。吴浩然猛地抬头:“赵氏?丞相赵无极?”
暗卫甲突然闪身出门、片刻后带着一截被捏变形的铜管回来:“有人在用听地筒窥探。”
杨清妮用银刀刮开布防图夹层、更多字迹显露出来,记录着三十年前某次朝会议事:赵无极力主调整北境防务,建议削减老国公麾下兵力。
“粮仓骚乱是调虎离山。”吴浩然握紧剑柄,“他们真正想要的是这个。”
窗外忽然响起夜枭啼叫。三长两短,是镇国公府暗卫的警示信号。
暗卫甲瞬间消失又返回、指尖沾着新鲜的血迹:“解决了两个,还有一个往丞相府方向去了。”
杨清妮将布防图缓缓卷起、青铜片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与虎符相同的纹路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皇室工坊的印记。”她摩挲着青铜片边缘,“去年陛下特许赵无极调用工坊匠人。”
李婉儿突然想起什么:“上月丞相府送来寿礼,有个鎏金盒子也是这种青铜材质。”
暗卫甲从袖中取出清单核对:“确有一对青铜镇纸,登记入库时标注的是南疆贡品。”
吴浩然突然拔剑划向地图边缘、表层羊皮纸剥落,露出底下更旧的绢布、密密麻麻的标注呈现眼前,每处兵力部署都对应着朱砂标记的薄弱点。
“这不是布防图。”吴浩然的声音发沉,“是献城图。”
绢布右下角盖着模糊的印鉴、杨清妮蘸了茶水轻轻擦拭,蟠龙纹章渐渐清晰——东宫典藏之印。
夜风突然灌入书房、吹得图纸哗啦作响,暗卫甲关窗时瞥见远处屋顶寒光一闪。
“弩手。”他简短示警,“三人一组,呈品字形封锁要道。”
吴浩然立即吹灭烛火。黑暗中传来机弩上弦的细响,接着是羽箭钉入窗棂的闷声。
杨清妮在黑暗中展开绢布、手指抚过那些标注时,在某处隘口摸到细微的凸起、银刀挑开绢布夹层,薄如蝉翼的纸片飘落下来。
火折子亮起的瞬间,所有人都看清了纸片内容:北蛮王致东宫密函,约定秋狩时节里应外合。
“秋狩就在下月。”吴浩然攥紧剑柄,“他们想重演三十年前的变故。”
暗卫甲突然推开暗门:“请移步密室、屋顶有脚步声。”
密道石门合拢时、上方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有人在上方翻找、器具落地的声音断续传来。
杨清妮就着夜明珠的光展开密函、北蛮文字旁还有朱笔批注,字迹与东宫奏折上的批红一模一样。
“陛下病重期间,太子监国批阅奏折。”李婉儿声音发颤,“这朱批……”
吴浩然突然按住剑鞘、密道深处传来规律的叩击声,三轻两重。
“是我们的人。”暗卫甲侧耳倾听,“丞相府派死士潜入书房,正在搜寻图纸。”
杨清妮将密函折好塞进发髻、青铜片在她掌心转了个圈、突然被按进墙壁某处凹槽。
另一道暗门悄然开启、更深的密室里堆满卷宗,最显眼处放着老国公的铠甲。
铠甲心口位置有个破洞、边缘发黑,显然是毒刃所致。
吴浩然伸手触碰铠甲时、一卷手札从护心镜后掉落、泛黄纸页上写着最后一战详情:老国公原本镇守主隘,接到丞相手令才改道驰援侧翼。
手令抄件附在后页、盖着丞相府印鉴、签署日期却是战事结束后第三天。
“假传军令。”吴浩然一拳砸在案上,“他们连遮掩都懒得用心。”
暗卫甲突然示意禁声、密道外传来兵器碰撞声,接着是人体倒地的闷响。
石门推开一条缝。亲卫浑身是血递进一枚令牌:“擒获的死士身上有东宫腰牌。”
杨清妮摩挲着令牌边缘的刻痕、新磨的痕迹盖住了原来的编号,但鎏金工艺分明是皇室制式。
“伪造得太刻意了。”她将令牌掷在案上,“赵无极惯用的栽赃手段。”
亲卫又递上一封密信、火漆印是北蛮王庭的狼头图腾,封口处却沾着丞相府常用的茉莉香粉。
信纸展开、北蛮文字旁竟有朱笔校正,某个地名被圈出,旁注“此地有伏兵”五个小字。
吴浩然突然抽剑指向密室顶端、剑尖刺穿木板,惨叫声伴随着血珠滴落。
“屋顶有耳。”暗卫甲迅速架梯查看,“已经断气了。”
尸体腰间的银牌刻着丞相府徽记、怀中的密信墨迹未干,写着“寻获图纸立即销毁”。
杨清妮将真假密信并排铺开、相同的狼头火漆,不同的纸张质地、真的那封带着北疆特有的草浆气味,假的那封用的是江南贡纸。
“看来有人想一石二鸟。”她将青铜片嵌入老国公铠甲的破洞,“既拿回证据,又嫁祸东宫。”
密室突然震动。头顶传来梁柱倒塌的轰响,灰簌簌落下。
亲卫冲进来急报:“书房起火了!”
火光照亮杨清妮沉静的面容。她将布防图副本塞进吴浩然怀中,真迹掷入火盆。
“去查三十年前的军械记录。”她看着绢布在火焰中卷曲,“特别是——箭矢供应。”
跳跃的火光中,青铜片上的蟠龙纹仿佛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