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涅尔看着眼前泫然欲泣、紧抓自己衣袖不放的莉安娅,又瞥了一眼旁边抱着手臂、脸色清冷的塞拉,只觉得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心力交瘁。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快刀斩乱麻,先安抚好眼前这位拉海顿的“明珠”。
他脸上堆起温和(甚至略带讨好)的笑容,轻轻拍了拍莉安娅抓着他衣袖的手,然后顺势将她稍稍拉远了几步,确保塞拉听不清他们的对话,这才压低声音,用充满赞赏的语气说道:
“莉安娅小姐,你的勇气和决心,真的让我非常感动,也让我对刚铎的未来充满了希望!”他先是毫不吝啬地送上一顶高帽,看着莉安娅眼眶里的泪水瞬间收住,转而闪烁起被认可的亮光。“你愿意与卡伦贝尔共存亡,这份担当,远比某些只知道空谈‘荣誉’,却可能别有用心的人要强得多!”
他意有所指地往塞拉的方向瞟了一眼,成功看到莉安娅的小脸上露出了“深有同感”和一丝小得意。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带着哄劝的意味:“但是,我的小姐啊,战斗并不仅仅意味着穿上盔甲拿起武器站在围墙上。你的价值,远比一个士兵要大得多!你想想,你留在这里本身,就是对士气的巨大鼓舞,更是我们能否获得拉海顿援军的关键!如果你亲自上阵,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丝毫损伤,那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也让阿德拉希尔领主担心不是?你的安全,就是卡伦贝尔最大的战略需求之一!”
他半推半哄,连捧带吓,总算让莉安娅撅着的小嘴慢慢平复下来,虽然还有些不情愿,但至少松开了他的衣袖,嘟囔着:“那……那好吧。但我不要整天待在屋子里,我要帮忙照顾伤员,或者做点别的!”
“好好好,没问题!法尔松正需要人手组织妇女准备绷带和烧热水呢,莉安娅小姐能来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哈涅尔连忙应承下来,总算把这尊“小神”暂时请走了。
送走一步三回头、似乎还想说什么的莉安娅,哈涅尔转过身,脸上那温和的笑容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略显无奈又带着几分真诚的表情,走向一直冷眼旁观的塞拉。
“塞拉小姐,让你见笑了。”哈涅尔摊了摊手,语气带着自嘲,“莉安娅小姐年纪小,又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难免有些……嗯,热血上头。不像塞拉小姐你,沉稳大气,见识非凡,深知留在后方稳定人心、甚至洞察全局,有时比前线厮杀更为重要。”
他不动声色地又是一记马屁拍过去,顺便把塞拉“赖着不走”的行为拔高到了战略层面。
塞拉原本因为哈涅尔和莉安娅说悄悄话而有些不渝的脸色,听到这话,冰霜稍稍融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带着一丝戏谑:“哈涅尔领主倒是很会说话。难怪能同时……安抚好两位‘客人’。”
哈涅尔干笑两声,不敢接这话茬。
就在他以为这场风波总算平息,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塞拉却突然开口,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围墙方向,那里,两台投石机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狰狞。
“哈涅尔领主,那投石机……威力确实惊人。”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轻柔,但话语内容却让哈涅尔心中猛地一跳,“我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看得出,如果这种武器被刚铎军队大规模装备,形成规模……我想,无论是南方的哈拉德人,还是东方的战车民,恐怕都将不再是刚铎的对手。”她顿了顿,碧蓝的眼眸转向哈涅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甚至……连我们北方的阿塞丹,恐怕也会感到……压力巨大吧?”
哈涅尔瞳孔微缩,心中警铃大作!
塞拉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贵族侄女”应有的关心范畴!
这几乎是在探讨地区战略平衡和军力威慑了!
而且,她特意点出阿塞丹,是警告?是试探?还是无意间的感慨?
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位美丽得如同精灵、却又处处透着神秘的少女。
伊莱娜的侄女?
这个身份,此刻在他心中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塞拉似乎察觉到了哈涅尔瞬间的警惕和审视,她忽然莞尔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雪初融,瞬间驱散了刚才话语中的沉重感,仿佛刚才真的只是无心之举。
“我只是随便说说,领主大人不必在意。”她轻盈地转身,从旁边拿起一把练习用的木剑,“我要去练剑了,不打扰您处理军务了。”
说完,她对着哈涅尔微微颔首,便朝着临时划出的小训练场走去,身姿依旧优雅,却让哈涅尔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波澜起伏,久久无法平静。这个塞拉,绝对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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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距离卡伦贝尔数十里外的哈拉德大营中,气氛却与卡伦贝尔的“平静”截然相反。
戈尔格一脚踹翻了身前摆放着烤肉的矮几,油脂和肉块溅得到处都是。他面目狰狞,胸膛剧烈起伏,如同被激怒的猛兽,对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几名斥候咆哮:
“废物!一群废物!被耍了!我们全都被耍了!!”
“根本没有该死的拉海顿主力!也没有什么狗屁先锋军!一切都是卡伦贝尔那群老鼠编造出来的骗局!!”
“上次!上次我们就是因为这可笑的骗局,像个傻子一样撤退了!让我们错过了多少粮食和财富!奇耻大辱!这是对哈拉德勇士最大的侮辱!!”
他狂暴的怒吼声在整个营地回荡,所有战士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敬畏而又愤怒地看着他们的首领。
“卡伦贝尔!莱戈拉斯·哈涅尔!”戈尔格猛地抽出弯刀,刀锋直指卡伦贝尔的方向,眼中燃烧着嗜血的怒火和被愚弄的疯狂,“我要碾碎你们!踏平你们的围墙!把你们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挂在战象的象牙上!让你们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灭亡!!”
“传令!全军集结!明天日出之时,我要看到卡伦贝尔,变成一片废墟!!”
“为了洗刷耻辱!为了掠夺!为了毁灭——!!”
“呜嗷——!!!”
整个哈拉德营地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不再是犹豫,而是倾尽全力的、毁灭一切的复仇怒火!
真正的风暴,即将毫无保留地降临卡伦贝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