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内,油灯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粗糙的木质墙壁上,随着火焰的跳跃而晃动。
空气中弥漫着白兰地特有的醇香,混合着维瑟米尔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草药、皮革与风尘的味道。
哈涅尔抿了一口清水,看着对面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品酒的猎魔人,决定主动打开话题。
他知道与这类人打交道,拐弯抹角可能适得其反。
“维瑟米尔大师,”哈涅尔斟酌着开口,“感谢您愿意暂时留在卡伦贝尔。这里的条件虽然简陋,但白兰地管够。”
维瑟米尔抬起眼皮,那双如同猫科动物般的竖瞳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他晃了晃手中还剩小半瓶的酒,声音沙哑:“酒不错。比诺维格瑞那些掺水的玩意儿强多了。”算是接受了这份善意。
哈涅尔笑了笑,顺势问道:“我一直很好奇,像您这样的……猎魔人,穿越那片危险的隔离之海,来到中土大陆的人,多吗?你们……是因何而来?”
维瑟米尔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平淡:“不多。那片海不好过,风暴、迷雾、还有深海里的大家伙,就算是最大胆的船长也不敢保证能来回。我来,是为了追踪莫斯,完成一个……报酬丰厚的委托。”
他避重就轻,没有透露更多关于猎魔人群体迁移的信息。
哈涅尔心中微沉,看来想直接从维瑟米尔这里了解大规模移民情况是不太可能了。
他换了个更关心的问题:“那么……在您来的那片大陆上,除了人类、精灵、矮人之外,似乎还存在着许多……嗯,危险的生物?它们……有没有随着‘天体交汇’或者后来的交流,蔓延到中土来?”
他脑海中浮现出关于巫师世界怪物的记忆碎片:那些并非阿尔达原生的可怕存在。
在巫师世界,由于天体交汇,来自不同维度的生物混杂其间,形成了光怪陆离的生态。其中不乏极度危险的存在:
食尸鬼、墓穴女巫: 嗜血的不死生物,常聚集在战场、坟地。
水鬼: 栖息在沼泽、河湖,会将旅人拖入水中溺毙。
翼手龙、奇奇摩拉: 强大的飞行或杂交怪物,拥有恐怖的力量和毒性。
妖灵、诅咒生物: 由强烈情感或诅咒诞生的灵体或变异体,物理攻击效果甚微。
更不乏如鹿首精、林精这类拥有古老智慧和强大自然之力的可怕存在。
这些怪物威胁着人类的定居点,也是猎魔人赖以生存的客户来源。
维瑟米尔听到这个问题,灰色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他看向哈涅尔,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你似乎对另一边的事情知道得不少?”
哈涅尔坦然道:“从一些古老的记载和游吟诗人的传唱中听到过只言片语。”
他无法解释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维瑟米尔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缓缓说道:“据我所知……目前大规模蔓延的迹象还不明显。两个世界的壁垒似乎依然存在某种隔阂,或者说,中土这边的环境对于大多数我们那边的特产来说,并不完全适宜。但是……”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缝隙已经出现,零星的、适应力强的,或者……被某些存在携带过来的东西,很难说完全没有。毕竟,连我和莫斯这样的人都能过来。”
这个回答让哈涅尔的担忧更深了。
他联想到自己所知的中土历史时间线,心情愈发沉重。
按照中土的正史,大约在第三纪元1000年左右,包括甘道夫在内的五名迈雅(被称为伊斯塔尔,即巫师)被维拉派往中土,他们的主要使命是引导和激励自由民族对抗索伦,而非直接动用力量。
也就是说,在这个第三纪元1944年左右的节点,甘道夫、萨鲁曼、瑞达加斯特等巫师早已在中土活动了接近千年。
但他们大多以智者、旅行者的身份出现,其主要精力放在监视多尔哥多和安抚各地人民上,尚未真正大展拳脚。
更令哈涅尔注意的是,在第三纪元1936年,白道会成立,由萨鲁曼担任领袖。
也正是从这一时期开始,身为白袍巫师的萨鲁曼,内心开始对至尊魔戒产生渴望,逐渐走向堕落。
而除了甘道夫、萨鲁曼、瑞达加斯特这三位,另外两名蓝袍巫师阿拉塔尔和帕兰多在进入中土东部后便神秘消失了,无人知晓他们的踪迹和所为。
再看精灵,作为中土世界目前最强大、最擅长运用超自然力量的种族之一(仅次于维拉和迈雅),在第三纪元这个时代,更多地采取了防御和收缩的姿态。
大多数精灵要么准备西渡前往维林诺,要么像罗斯洛立安或幽谷的精灵一样,固守在自己的领地内,依靠魔法结界保护,对外界事务的干预意愿和力度都大不如前。
以上种种迹象表明,如果巫师世界的超自然力量在这个时间点开始大规模涌入中土,那么首当其冲、需要独立面对这些威胁的,将是分散的、内部纷争不断、且高端力量或缺席或态度消极的——人类诸国!
刚铎、洛希尔人、乃至北方的阿塞丹,都将在对抗东方阴影的同时,可能面临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完全未知的恐怖。
维瑟米尔看着哈涅尔陷入沉思、眉头紧锁的样子,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打破了沉默:“酒是好酒,但酿酒的人,未必都怀着同样的心思。”
哈涅尔一怔,看向维瑟米尔。
维瑟米尔却没有看他,目光似乎穿透了木屋的墙壁,望向外面漆黑的夜色,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猎魔人特有的冷漠警示意味:“有些人,就像水下的暗流,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能绞碎船只的漩涡。有些人,则像变色龙,靠近你,未必是因为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他仰头将瓶中最后一点白兰地饮尽,将空瓶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站起身,走向分配给自己的那个简陋床铺。
“世界很大,年轻人,也很复杂。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全部。”他背对着哈涅尔,留下这句充满隐喻的话,“管好你的领地,壮大你的力量,但更要……擦亮眼睛。有时候,最致命的威胁,并非来自遥远的怪物或者明确的敌人。”
说完,他便和衣躺下,不再言语,似乎瞬间就进入了猎魔人那种高效的休息状态。
哈涅尔坐在原地,心中反复咀嚼着维瑟米尔这看似随意,实则充满警告意味的话语。
“小心身边人……”
维瑟米尔在隐晦地提醒他什么?
是指来自北方阿塞丹的艾丽娅?
还是指身份复杂、背景成谜的亚斯克尔?
亦或是……他身边还有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来自另一边的渗透或威胁?
寂静的夜晚,木屋内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维瑟米尔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哈涅尔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寒意,比莫斯的冰霜魔法更甚,悄然浸透了他的脊背。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危机四伏,而有些危险,或许正隐藏在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