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朝阳透过雕花窗棂,在寝殿内洒下细碎的金光。夜君离早已起身,却仍坐在床沿,指尖轻轻拂过沈清辞沉睡的侧颜。她的腹部已经隆起得十分明显,在锦被下勾勒出圆润的弧度。
“王爷,早朝时辰快到了。”贴身侍卫在门外低声提醒。
夜君离微微颔首,正要起身,却见沈清辞睫毛轻颤,悠悠转醒。
“吵醒你了?”他声音低沉,带着晨起的沙哑。
沈清辞摇摇头,在他搀扶下缓缓坐起:“今日早朝,怕是又要议论纷纷了。”
自从她有孕的消息传开,朝堂上每日都少不了关于王室子嗣的奏议。今日更是特殊——钦天监选定吉日,要在太庙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不过是走个过场。”夜君离语气平淡,手中却细致地为她掖好被角,“你再睡会儿,我让秋纹进来伺候。”
他起身更衣,玄色朝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沈清辞靠在软枕上,望着他系上玉带的动作,忽然想起前世此时,朝中正是风云变幻之际。
“今日太庙祈福,靖王旧部怕是会借机生事。”她轻声提醒。
夜君离系玉带的动作微微一顿,转身看她:“你知道了?”
“猜的。”沈清辞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昨日杨太傅孙女来访时,话里话外提醒我小心今日。”
夜君离眸光转深:“杨家人倒是识趣。”
辰时三刻,太庙钟声响起,回荡在整个京城上空。
沈清辞在秋纹的搀扶下登上王府最高的观景楼,远远望见太庙方向香烟缭绕。街道两旁早已挤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人人脸上都带着真切的笑容。
“王妃您看,百姓们都在为您和小世子祈福呢。”秋纹指着楼下说道。
只见长街两侧,不少百姓自发设了香案,对着太庙方向跪拜。更有甚者,在门前挂上了红绸,仿佛过节一般。
“听说京城各大寺庙今日都挤满了为王妃祈福的人。”夏竹捧着安胎药上来,笑着说道,“连城外白云观的香火都比往日旺了许多。”
沈清辞接过药碗,目光仍望着远处:“民心所向,才是最难得的。”
忽然,街上一阵骚动。一队官兵护着一辆马车缓缓行来,车上载着一尊用红布覆盖的物事。
“那是...”秋纹眯眼细看。
“是江南进贡的送子观音像。”沈清辞淡淡道,“前日内务府就来禀报过,说是江南织造特意请名匠雕琢,要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正说着,那队人马已在王府门前停下。为首的官员恭敬上前,呈上礼单:“江南百官联名上表,恭贺王妃娘娘有孕之喜。特献上白玉送子观音一尊,愿娘娘平安顺遂,早日为我大启诞下麟儿。”
沈清辞在楼上微微颔首,管家立即上前代为接待。
这时,又一队人马从另一条街转出,这次是北疆来的使者。他们献上的是一张完整的白狐皮,和一把小巧的银质长命锁。
“北疆三十六部共同敬献贺礼,愿小世子如雄鹰展翅,福寿绵长。”使者操着生硬的官话,神情却十分诚恳。
紧接着,各地贺礼接踵而至。西域的夜明珠、东海的珊瑚树、南疆的灵芝草...王府门前很快堆满了各式奇珍异宝,引得围观百姓阵阵惊叹。
“这阵势,比当年先帝得子时还要隆重。”秋纹忍不住感叹。
沈清辞抚着肚子,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夜君离权势愈盛,这些贺礼中,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试探,她心知肚明。
午时刚过,宫中也派来了赏赐。这次不仅是太后,连久不问政事的老皇帝都特意赐下一对龙凤玉佩。
“皇上说了,此玉乃开国太祖所佩,寓意我大启江山永固。”传旨太监笑得满脸褶子,“如今王妃有孕,正是天佑我大启的吉兆啊!”
沈清辞在正厅接旨,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她注意到随行侍卫中混着几个面生的,眼神不时扫过她的孕肚。
“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她示意管家看赏,语气温和却疏离,“还请回禀皇上太后,臣妾定当谨记圣恩,好生将养。”
送走宫使,秋纹上前低声道:“方才那几人,要查吗?”
“不必。”沈清辞淡淡道,“皇上终究是放心不下。”
她缓步走回寝殿,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腹中孩儿似是感知到她的心绪,轻轻动了一下。
“你也觉得不安吗?”她轻抚肚子,低声自语。
傍晚时分,夜君离回府,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今日朝堂上,诸位大臣联名上奏,请立王嗣。”他解开朝服领口,在沈清辞身旁坐下,“说是若得嫡子,当尽早确立名分。”
沈清辞为他斟了杯茶:“你怎么说?”
“自然是推了。”夜君离接过茶盏,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我的孩子,不必靠这些虚名立足。”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沈清辞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觉腹中一阵抽痛,不由轻哼出声。
“怎么了?”夜君离立即放下茶盏,神色紧张。
“无妨,只是胎动得厉害。”沈清辞缓过气来,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你感受一下。”
掌心下,清晰的动静传来,仿佛有个小生命在里面伸展手脚。夜君离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惊奇。
“他今日特别活泼。”沈清辞笑道,“许是知道父亲回来了。”
这时,管家在门外禀报:“王爷,王妃,杨太傅携几位老臣在花厅求见,说是代表文武百官,献上贺礼。”
夜君离眉头微蹙,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客。沈清辞却轻轻推他:“去吧,别辜负了老臣们的一片心意。”
花厅内,以杨太傅为首的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恭敬而立。见夜君离进来,纷纷躬身行礼。
“老臣等代表文武百官,恭贺王爷王妃。”杨太傅颤巍巍地捧上一卷锦帛,“这是百官联名贺表,愿王妃平安生产,为我大启诞下健康的继承人。”
夜君离展开贺表,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朝臣的名字,连一些向来中立的官员都在列。
“诸位有心了。”他淡淡道,命管家收下贺礼。
“王爷,”另一位老臣上前一步,“老臣斗胆,王妃此胎关系国本,还请王爷多加重视。若有需要,太医院随时听候差遣。”
这话说得委婉,夜君离却听出了弦外之音——朝中各方势力都在关注这个孩子。
送走老臣后,夜君离回到寝殿,见沈清辞正在灯下翻阅礼单。
“都打发走了?”她抬头问道。
夜君离在她身旁坐下,将朝堂上的事细细说与她听。当听到有大臣提议若得嫡子当即刻立为世子时,沈清辞不由笑了。
“他们倒是比我们还着急。”
“树欲静而风不止。”夜君离握住她的手,“这个孩子尚未出世,就已经牵动太多人的心思。”
沈清辞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无论如何,我们护得住他。”
夜深了,王府渐渐安静下来。然而京城某处隐秘的宅院内,却有一场密谈正在进行。
“今日太庙祈福,夜君离派了重兵把守,我们的人根本无法靠近。”一个黑影低声禀报。
主位上的人冷哼一声:“他倒是谨慎。”
“主子,接下来该怎么办?若是让她平安生下孩子...”
“生下来又如何?”主位上的人冷冷打断,“皇室血脉,最是脆弱。况且...双生子未必是福气。”
黑影一怔:“主子的意思是...”
“去查查那个预言双生子的太医。”主位上的人轻轻叩着桌面,“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
同一时间,靖王旧部也在另一处密谋。
“今日百姓自发为那贱人祈福,可见民心已向。”一个满脸怨毒的女子恨声道,“绝不能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稍安勿躁。”较为沉稳的男子制止她,“现在动手太过明显。我倒有个主意...”
他压低声音,在女子耳边细语片刻。女子眼睛渐渐亮起:“好计策!就让他们先高兴几日。”
这些暗中的谋划,沈清辞并非毫无察觉。这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尽是前世的血色。惊醒时,发现夜君离正轻拍她的背。
“又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沈清辞靠在他怀中,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她轻声说。
夜君离的手臂收紧了些:“我在。”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她莫名安心。是啊,这一世,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次日,京城依旧沉浸在喜庆氛围中。茶楼酒肆里,说书人已经开始讲述摄政王与王妃的爱情故事,引得听众阵阵喝彩。街头巷尾,百姓们都在猜测王妃会生男孩还是女孩,甚至有人开了赌局。
而王府内,沈清辞正在试穿内务府送来的新衣——因着孕期身材变化,所有的衣裳都要重新制作。
“娘娘气色真好。”绣娘一边为她量尺寸,一边奉承道,“定是个贴心的小世子。”
沈清辞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抚着肚子,目光望向窗外。
秋意渐深,院中的桂花已经谢了,唯有菊花开得正盛。金黄的花朵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预示着丰收的季节。
然而她知道,在这片祥和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那个关于“切忌见红”的预言,像一根刺,始终扎在她心头。
“孩子,”她轻抚腹部,无声低语,“无论前路如何,娘亲定会护你周全。”
远处,太庙的钟声再次响起,悠长而肃穆,仿佛在回应她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