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清辞端坐在镜前,由着丫鬟梳理发髻,目光却落在案几上摊开的奏章。
“王妃今日要戴这支赤金点翠步摇吗?”丫鬟轻声询问。
沈清辞摇头,指向一旁简素的玉簪:“今日朝会议政,不宜太过招摇。”
夜君离从内间走出,一身玄色朝服衬得他身形挺拔。他走到沈清辞身后,接过丫鬟手中的玉簪,亲自为她簪上。
“新政的章程都看过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晨起的沙哑。
沈清辞从镜中与他对视:“昨夜看到三更。其中几条,怕是会在朝堂上引起争议。”
“预料之中。”夜君离指尖轻抚过她的发髻,“但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必须推行。”
两人用过早膳,一同乘马车前往皇宫。马车内,沈清辞再次翻开奏章,指尖划过那些墨迹未干的条款。
“减免商税这一条,户部尚书定然会反对。”她轻声道。
夜君离闭目养神:“不止户部。那些靠着收税中饱私囊的,都会跳出来。”
沈清辞合上奏章,目光坚定:“那就让他们跳出来好了。”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年轻的皇帝端坐龙椅,目光扫过殿内众人:“今日议政,先从摄政王所奏的新政开始。”
夜君离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臣奏请推行三项新政:一,减免商税,鼓励商贸;二,设立义仓,平抑粮价;三,整顿吏治,严惩贪腐。”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李大人便出列反对:“王爷,减免商税万万不可!如今国库本就空虚,再减商税,军饷从何而来?”
沈清辞静静立在女眷席中,闻言轻轻抬眼。
兵部尚书随即附和:“李大人所言极是。北境战事在即,此时减税,实非明智之举。”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多数官员面露反对之色。
夜君离神色不变:“减税是为了活络商贸,商贸繁荣,税收总量反而会增加。至于军饷...”
他话音未落,沈清辞缓步走出:“陛下,臣妇有本奏。”
众臣皆是一愣,没想到王妃会亲自出面。
皇帝微微颔首:“王妃请讲。”
沈清辞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这是近五年京城商贸的详细记录。臣妇仔细核算过,若按王爷所请减免三成商税,预计三年内,商税总额可增长五成以上。”
李尚书冷笑:“王妃深居简出,恐怕不知经商之事复杂多变,岂是纸上谈兵能算清的?”
沈清辞不慌不忙,又取出一封信:“这是江南首富赵家的来信。赵家承诺,若减免商税的政策推行,他们将在京城开设十家分号,预计可提供两千个工位,每年上交的税款,将是现在的三倍。”
她环视众臣,声音清越:“更重要的是,商路畅通后,各地物产流通更加便利,粮价自然下降。这与第二条设立义仓相辅相成,可保百姓温饱。”
殿内一片寂静。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老臣以为,王妃所言极是。”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多年不问政事的太傅杨大人。
杨太傅颤巍巍地出列:“老臣年轻时曾在地方为官,深知商贸的重要性。前朝末年,苛捐杂税逼得商贾破产,最终导致民乱。这个教训,不可不记啊!”
沈清辞向杨太傅微微欠身:“太傅明鉴。”
有杨太傅带头,一些原本观望的官员也开始表态支持。
皇帝沉吟片刻:“既然如此,减免商税与设立义仓两条,便准奏。至于整顿吏治...”
他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摄政王可有具体章程?”
夜君离道:“臣建议设立监察司,由王妃主持,专门查处贪腐之事。”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女子主持监察司,自古未闻啊!”
“这...这成何体统!”
沈清辞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抬起头,目光平静:“臣妇愿立军令状,半年之内,必定查清三桩大案。若不能,自愿请辞。”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退朝后,皇帝单独召见了夜君离和沈清辞。
“皇叔,皇婶,今日朝堂上,你们也看到了反对的声音有多大。”年轻的皇帝眉宇间带着忧色,“整顿吏治一事,恐怕会触动太多人的利益。”
沈清辞温声道:“陛下放心,臣妇已有打算。监察司初立,不会贸然行动。先从一些证据确凿的小案查起,慢慢立威。”
夜君离补充道:“臣已经安排人手,暗中收集几位大臣贪腐的证据。时机成熟时,自会一举拿下。”
皇帝稍稍安心,又道:“还有一事。重阳宫宴在即,靖王叔前日上奏,说要献上一份大礼。朕总觉得不安。”
沈清辞与夜君离对视一眼,心知萧煜要在宫宴上动手了。
“陛下不必忧心。”夜君离道,“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从皇宫出来,沈清辞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新设立的监察司衙署。
衙署设在皇城东南角,原是一处闲置的官邸。沈清辞踏进门时,周谨言已经带着十几名官员等候多时。
“下官参见王妃。”众人齐声行礼。
沈清辞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诸位不必多礼。监察司初立,往后还要倚仗各位。”
她走到堂前,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知道,朝中很多人等着看监察司的笑话,认为女子不该涉足政事。但我要告诉各位,正因为是女子,我们才更该做出成绩,让那些人闭嘴。”
她的声音渐渐提高:“监察司不是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而是为百姓申冤、为朝廷清腐的利剑。从今日起,凡有冤情,无论涉及何人,一律彻查!”
堂下一片肃静,众人眼中都闪着光。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沈清辞与众人详细讨论了监察司的运作规程,直到日头西斜才离开。
回府的马车上,她靠在夜君离肩头,微微闭目。
“累了?”夜君离轻声问。
沈清辞摇头:“只是在想,前世这个时候,我已经被软禁在靖王府,对外面的风云变幻一无所知。”
夜君离握住她的手:“这一世,风云由你掌控。”
马车忽然停下,外头传来侍卫的声音:“王爷,王妃,前面是靖王府的马车挡了路。”
沈清辞掀开车帘,正好看见萧煜从对面的马车上下来。
“真是巧遇。”萧煜笑容温雅,目光却带着冷意,“听说王妃今日在朝堂上大放异彩,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沈清辞淡淡一笑:“靖王过奖。不过是尽臣子本分罢了。”
萧煜走近几步,压低声音:“王妃可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夜君离上前一步,挡在沈清辞身前:“靖王有话,不妨直说。”
萧煜笑了笑,目光却始终盯着沈清辞:“只是提醒王妃,朝堂不是后宅,玩火容易自焚。”
说完,他转身上车离去。
回到王府,沈清辞立即召来暗卫:“盯紧靖王府,特别是重阳宫宴前这几日,任何出入府邸的人都要查清身份。”
夜深人静,书房内的烛火再次亮到三更。
沈清辞伏案疾书,制定监察司的详细章程。夜君离在一旁翻阅北境军报,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萧煜今日的威胁,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忽然道。
沈清辞笔尖不停:“我从未放在心上。倒是他提醒了我,监察司必须尽快立威。”
她放下笔,拿起一份卷宗:“这是周谨言今日送来的,关于吏部侍郎刘大人的贪腐证据。人证物证俱全,可以作为监察司的第一案。”
夜君离接过看了看:“刘大人是太后的远亲,动他,恐怕会惊动太后。”
“正要惊动她。”沈清辞眸光锐利,“太后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先从她的外围下手,看看反应。”
烛火跳跃,映照着她坚定的侧脸。
夜君离凝视她良久,轻声道:“清辞,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
沈清辞抬起头,与他相视一笑:“因为这一世,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庭院。而朝堂之上的风云,才刚刚开始涌动。
监察司的第一把火,即将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