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密道入口的缝隙,为血腥弥漫的地下空间带来一丝清冷的光亮。
沈清辞话音落下的刹那,夜君离的目光在她染血的衣襟上停留一瞬,随即转向密室深处。那里,萧煜正挣扎着想要爬起,胸口不断渗出的鲜血在青石砖上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周延。”夜君离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清场。”
一声令下,侍卫们迅速将密室内的尸体和俘虏带离,只留下他们三人和几个心腹暗卫。
夜君离缓步走向萧煜,玄色披风在身后划出冷硬的弧度。他每走一步,萧煜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摄政王...”萧煜强撑着坐起身,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怎么,要来亲手了结我?”
夜君离在距他三步远处停下,目光平静得令人心寒:“你不该动她。”
“她?”萧煜瞥了眼站在密道口的沈清辞,忽然大笑起来,“你果然对她动了真心!可惜啊,你永远得不到她全部信任...”
话音未落,夜君离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剑光如电,直取萧煜咽喉。
萧煜本能地举剑格挡,却因重伤动作慢了半拍。两剑相撞,发出刺耳的铮鸣。
“你以为杀了我就结束了吗?”萧煜边挡边退,气息越发紊乱,“北戎不会放过你们!赫连勃的弟子早已潜入京城...”
夜君离剑势不减,招招致命:“本王知道。”
“你知道?”萧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些商队...你早就...”
“三个月前,北戎细作名单就已呈递御前。”夜君离一剑挑飞他手中兵刃,“等你动手,不过是要将计就计,一网打尽。”
萧煜踉跄后退,撞上冰冷的石壁,再无退路。
他看着步步逼近的夜君离,突然嘶声喊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先靖王府那场大火的真相?当年你父亲...”
“住口。”夜君离的声音依旧平静,眼神却骤然锐利如刀。
萧煜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急说道:“永嘉帝为何独独信任你?因为你父亲替他背了弑兄的罪名!那场大火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是永嘉帝派人...”
剑尖抵上他心口,截断了未尽之语。
“本王知道。”夜君离重复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冷静,“从一开始就知道。”
萧煜彻底僵住,脸上血色尽褪:“那你为何...”
“因为这是他的选择。”夜君离的目光越过萧煜,仿佛看向很远的地方,“我父亲心甘情愿。”
沈清辞站在不远处,将这些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她看着夜君离挺直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他为何总是独来独往,为何对谁都保持着距离。
原来他们都有着不愿回首的过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萧煜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拼尽最后力气朝夜君离刺去!
“小心!”沈清辞惊呼出声。
然而夜君离似乎早有预料,侧身避开的同时,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入萧煜心口。
这一剑,又快又准。
萧煜的动作僵在半空,匕首“哐当”落地。他低头看着没入胸膛的剑刃,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他张了张嘴,鲜血从口中涌出。
夜君离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忘了告诉你,清辞重生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萧煜瞳孔猛地放大。
“这一世,你输得不冤。”夜君离拔出长剑,看着他缓缓倒地。
萧煜最后的目光死死盯着夜君离,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那双曾经盛满野心的眼睛,最终失去了所有光彩。
夜君离静静站了片刻,确认萧煜气息已绝,这才转身走向沈清辞。
四目相对的刹那,沈清辞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起了萧煜临死前的话,想起了夜君离腰间那枚前朝玉佩,想起了他母亲的那幅画像...
“走吧。”夜君离在她面前站定,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这里交给周延处理。”
沈清辞点点头,随他走出密室。
外面天光已大亮,晨曦洒在废弃的靖王府庭院中,驱散了夜的阴霾。只是空气中还隐约飘散着血腥气,提醒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王爷早就知道萧煜会狗急跳墙?”沈清辞轻声问道。
夜君离颔首:“他性格如此,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沈清辞停下脚步,转身正视他:“那王爷可否告诉臣女,您腰间那枚玉佩...”
夜君离低头看了眼露出的玉佩,唇角微扬:“你注意到了。”
他解下玉佩,递到她面前。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间嵌着一颗罕见的黑珍珠。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他语气平静,“她确实是前朝公主。”
沈清辞怔住,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干脆。
“那王爷接近臣女...”
“起初确实是因为你长得像她。”夜君离直视她的眼睛,毫不避讳,“但后来不是。”
他将玉佩放入她手中:“现在,它是你的了。”
沈清辞握着尚带他体温的玉佩,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必现在答复。”夜君离转身继续向前走去,“等你准备好再说。”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靖王府,门外早已等候着宫里的马车。永嘉帝急召他们入宫复命。
马车内,沈清辞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心思百转。
她想起前世夜君离偶尔流露出的那种深沉的孤独,想起他总是在暗中关注镇国公府,想起他今生一次次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也许,萧煜临死前的挑拨,正是她解开所有谜团的机会。
“王爷,”她忽然开口,“臣女确实有话要说。”
夜君离转眸看她,静静等待。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将重生以来的所有疑虑和盘托出。从她发现夜君离似乎早就认识她,到他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再到他对镇国公府事务了如指掌...
等她说完,夜君离沉默了许久。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轱辘声在清晨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我确实早就认识你。”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沈清辞从未听过的温柔,“在你认识我之前。”
沈清辞疑惑地看着他。
“我母亲去世前,给我留下了一本手札。”夜君离的目光望向窗外,仿佛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里面记录了她预见的许多事情,包括你的重生。”
沈清辞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说,会有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女子,改变这个王朝的命运。”夜君离转回视线,深深望进她眼底,“而她出现的时间,就在永昌二十三年冬。”
正是她重生的那个冬天。
“所以从你及笄礼上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是你。”夜君离轻声道,“那个本该温婉怯懦的镇国公府嫡女,眼中却有着看透世事的清明。”
沈清辞久久不能言语。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原来早就有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守护着这个秘密。
“那王爷为何不早说...”
“因为时机未到。”夜君离神色郑重,“母亲的预言里提到,必须在萧煜伏诛之后,才能告诉你真相。”
沈清辞握紧手中的玉佩,感受着玉质的温润。所有的疑团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现在,”夜君离看着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期待,“你愿意听听我母亲预言的后半部分吗?”
马车此时缓缓停下,外面传来内侍的通报声:
“启禀王爷、郡主,皇宫到了。”
沈清辞与夜君离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未尽之意。
“晚些时候,”她轻声道,“臣女想听王爷说完。”
夜君离唇角微扬,率先起身下车,然后转身向她伸出手:
“好。”
朝阳正好,将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沈清辞看着他在光中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一世的路,或许不必再一个人走。
她将手放入他掌心,任由他扶着自己下车。
宫门在眼前缓缓开启,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