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君离指节泛白,那封威胁信在他掌心化作齑粉。河西的风沙刮过空荡荡的暗桩营地,扬起他墨色披风。
“王爷,这明显是调虎离山...”周延急声劝阻。
“本王知道。”夜君离声音沉冷如铁,“但若清辞有万一...”
他忽然顿住,眸光掠过营地角落某处。那里,一截断裂的琴弦在风中微颤——是沈清辞平日惯用的冰弦。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离京前夜,少女在月下抚琴时说过的话:“若遇危局,我必留线索。”
夜君离大步上前拾起琴弦,指尖摩挲着断口处特殊的打结方式。三个死结,代表最紧急的警示。
他眼底风暴渐息,转为深不见底的寒潭。
“传令,按原计划进攻平西王老巢。”
周延愕然:“可沈小姐她...”
“她既然留下这个,说明京城局面尚在掌控。”夜君离翻身上马,玄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而这里——”
他望向西边天际,那里是平西王屯兵之地。
“才是真正决胜之处。”
三日后,祁连山下。
夜君离站在高处俯瞰敌军大营。平西王残部与北戎联军在此汇合,黑压压的营帐绵延数里。
“王爷,探子来报,敌军至少八万。”副将声音沉重,“我们只有三万精锐。”
夜君离不语,目光落在远处飘扬的北狼旗上。那是北戎王族的标志。
“八万?”他唇角勾起冷峭的弧度,“正好一网打尽。”
是夜,月隐星沉。
夜君离亲率死士潜入敌营。他们如鬼魅般穿过巡逻队伍,直扑中军大帐。
帐内,平西王正与北戎大将把酒言欢。
“夜君离此时怕是已在回京路上。”平西王得意大笑,“待他发现中计,京城早已变天!”
北戎大将举杯:“届时河西尽归王爷,别忘了承诺的六州...”
话音未落,帐帘突然被剑气撕裂。
夜君离持剑而立,战袍猎猎:“本王还没死,诸位就忙着分赃了?”
平西王骇然变色:“你...你怎么会...”
“很意外?”夜君离剑尖滴血,“你以为,区区调虎离山,能骗过本王?”
帐外杀声骤起,火光冲天。周延率主力从四面八方杀入敌营,打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夜君离剑势如虹,直取平西王。北戎大将拔刀相迎,却被他一剑震退三步。
“北戎第一勇士,不过如此。”
激战中,夜君离肩伤迸裂,血色浸透重甲。他却越战越勇,剑光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平西王见势不妙,悄悄退至帐后,欲从密道逃走。
“想走?”
夜君离反手掷出长剑,利刃穿透平西王右腿,将他钉在地上。
与此同时,京城醉仙楼。
沈清辞指尖轻叩窗棂,望着远处皇宫方向。那日紧急钟声后,萧煜再未出现,这反常的平静让她心生警惕。
“小姐,靖王府有动静。”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半个时辰前运出十几口箱子,往西山去了。”
沈清辞眸光一凛:“果然要跑。”
她快速写下密信:“立即传给王爷,就说——鱼儿要脱钩了。”
暗卫离去后,沈清辞换上夜行衣,亲自跟踪那队马车。她有种预感,萧煜真正的底牌,就藏在这些箱子里。
西山密林深处,马车停在一处隐蔽山庄前。
沈清辞潜至屋檐,透过缝隙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庄内竟藏着数百精兵,个个身着北戎服饰。萧煜站在院中,正与一个戴面具的男子密谈。
“...只要王爷助我登基,河西六州尽归北戎。”
面具男子冷笑:“摄政王已中计回京,你此时离开,岂非前功尽弃?”
“夜君离没那么好骗。”萧煜眼神阴鸷,“我收到密报,他根本没回京,而是直取平西王大营。”
沈清辞心中一震。原来夜君离早已看破...
就在这时,一枚暗器破空而来,直取萧煜后心。
“殿下小心!”
侍卫惊呼声中,萧煜险险避开,暗器钉入他身旁立柱——正是沈清辞惯用的柳叶镖。
“沈清辞!”萧煜咬牙切齿,“给我拿下!”
数百精兵一拥而上。沈清辞却不退反进,袖中银针如雨射出。
“萧煜,你的死期到了!”
她长剑出鞘,直取萧煜。这一剑凝聚两世仇恨,快如闪电。
剑锋即将刺中萧煜心口时,那面具男子突然出手,刀光凌厉竟不在夜君离之下。
“北戎太子?”沈清辞借力后翻,认出来人身份,“难怪有如此身手。”
北戎太子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美却阴冷的脸:“久闻沈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他挥刀攻来,刀法诡谲狠辣。沈清辞全力应对,仍渐落下风。
千钧一发之际,庄外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
“摄政王麾下在此!叛贼还不束手就擒!”
夜君离的亲卫骑兵如神兵天降,冲散庄内守军。为首将领高举摄政王令旗:“奉王爷令,擒拿叛党!”
萧煜见大势已去,猛地掷出烟雾弹。
“沈清辞,我们还会再见的!”
浓烟散去,萧煜与北戎太子已不见踪影。沈清辞正要追击,忽然心口一痛——方才激战中被北戎太子掌风所伤。
“小姐!”暗卫急忙扶住她。
沈清辞强忍伤痛:“不必管我,追!”
然而为时已晚。山庄后山找到一条密道,直通山外河道。萧煜早已备好快船,顺流而下不知所踪。
三日后,边疆捷报与京城变乱同时传来。
夜君离在祁连山大获全胜,平西王伏诛,北戎大军溃败百里。而京城这边,虽未能擒获萧煜,却截获了他与北戎往来的密信,足以证明镇国公府清白。
夕阳西下,沈清辞站在望京亭内,远眺官道。
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暮色中。
夜君离风尘仆仆,战袍染血,却依旧身姿挺拔。他快步走上亭子,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沈清辞身上。
“伤在哪里?”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沈清辞微怔:“王爷如何得知...”
“北戎太子的玄阴掌,瞒不过我。”夜君离伸手搭上她脉门,眉头紧蹙,“你强行运功,加重了伤势。”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服下。”
沈清辞接过药丸,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掌心厚厚的茧。四目相对,亭中忽然安静下来。
“王爷不该回来的。”她轻声说,“若一鼓作气追击北戎残部...”
“边疆战事已定。”夜君离目光深邃如海,“而这里,有更重要的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簪,正是那日沈清辞在护国寺用来传递信号的那支。
“物归原主。”
沈清辞接过玉簪,发现上面多了一道细细的金纹,正是夜君离独有的标记。
“王爷这是...”
“以此为信。”夜君离声音低沉,“从今往后,见簪如见人。京中若有变故,可凭此簪调动我麾下所有势力。”
沈清辞攥紧玉簪,心头涌起复杂情绪。前世的孤军奋战,与今生的倾力相护,在这一刻交织成难言的悸动。
“萧煜跑了。”她移开视线,望向暮色渐深的官道,“我怀疑朝中还有他的内应。”
夜君离冷笑:“不妨让他跑。有些棋子,正要靠他引出来。”
他忽然咳嗽几声,肩头渗出血色。
沈清辞这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得异常:“你的伤...”
“无妨。”夜君离摆手,却晃了晃身子。
沈清辞急忙扶住他,触手一片湿热。他整个后背几乎都被鲜血浸透。
“这叫无妨?”她又气又急,立即唤来随行太医。
检查结果让所有人心惊——夜君离身中三种奇毒,皆来自北戎皇室。能撑到现在,全凭深厚内力强行压制。
“必须立即解毒。”太医面色凝重,“否则一旦毒性攻心...”
“不行。”夜君离强撑着站直,“三日后太后寿宴,必生变故。萧煜定会趁机反扑...”
沈清辞按住他手臂,目光坚定:“王爷信我吗?”
夜君离凝视她片刻,缓缓点头。
“那便请王爷好好疗伤。”沈清辞眼中闪过凛冽寒光,“三日后寿宴,我来应对。”
她望向皇宫方向,唇角扬起冰冷的弧度。
“这一局,该换我执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