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市,明珠国际酒店顶层的旋转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衣着光鲜的商界名流、各界精英手持香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谈笑,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与精致点心的混合气息。这是一场规格颇高的商业酒会,旨在促进本地企业与东南亚商团的合作。
冷月凝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海蓝缎面长裙,乌黑长发挽起,露出优美修长的颈项。她妆容精致,神色清冷,独自站在稍显安静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作为星瀚科技的新任掌门人,她必须出席这样的场合,尽管内心对这种浮华的应酬并无太多好感。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礼服下的那块温润玉佩。自从江南归来,知晓了母亲手札的内容和“魂煞”的存在后,她总觉得有一层无形的阴影笼罩着自己。沈墨的预感,山鹰那边传来的警示,都让她对周围的环境多了一份警惕。
“啧,人真多。”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冷月凝转头,看到云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依旧是那副随性的样子,穿着一身看起来质地不错但明显没认真熨烫的休闲西装,领带松松垮垮,手里还端着一小碟刚拿的提拉米苏,与周围西装革履、举止严谨的精英们格格不入。
“云先生,您来了。”冷月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是她硬着头皮邀请云疏陪同的,理由是可能需要他帮忙“看看”某些人或风水。云疏当时正打着游戏,头都没抬地“嗯”了一声,没想到他真的来了,虽然看起来更像是来蹭吃蹭喝的。
“嗯,听说这里的甜品不错。”云疏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会场,眼神如同逛菜市场般平淡,“哪个是你觉得不对劲的?”
“还不确定,”冷月凝压低声音,“只是感觉……好像有人在观察我。”
云疏没再问,只是慢悠悠地吃着蛋糕,但他的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铺满了整个宴会厅。每个人的气息,或强或弱,或正或邪,都在他感知中一览无余。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个被几人簇拥着的中年男子身上。
那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穿着考究的定制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儒雅温和的笑容,正用流利的中文与一位本地企业家交谈。他看起来就像个典型的、成功的东南亚华裔富商。
但在云疏的感知里,这个人的气息却有些特别。他周身缠绕着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场,这能量场带着一种内敛的阴寒,与寻常修行者的气息截然不同。更关键的是,在这阴寒能量的最核心,隐藏着一丝让云疏感到熟悉的气息——与之前缠绕在冷月凝玉佩上、以及江南手札中提到的“魂煞”同源,但更加精纯,更加隐晦,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几乎与这人的生命气息融为一体。
“那个人,认识吗?”云疏用下巴微微示意了一下那个方向。
冷月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摇了摇头:“不认识,看气场应该是东南亚商团的重要人物。”她顿了顿,补充道,“他好像……刚才看了我这边几次。”
就在这时,那位中年男子似乎结束了谈话,目光再次投向冷月凝这边,随即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欣赏,端着酒杯,步履从容地走了过来。
“这位一定就是星瀚科技的冷总吧?久仰大名。”男子在冷月凝面前站定,笑容可掬,普通话带着一点南方口音,但十分标准,“我是吴天,来自新嘉坡,主要做电子元器件和港口贸易。早就听闻冷总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表现得十分得体,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姿态。
冷月凝出于礼貌,也准备伸手。
就在这一刹那,云疏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清晰地“看”到,在吴天伸出手的同时,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几乎无形的暗灰色能量,如同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从吴天的指尖探出,意图缠上冷月凝的手腕。这能量不带攻击性,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探查,若非云疏感知超绝,根本无从发现。
电光火石之间,云疏看似随意地向前迈了半步,正好挡在冷月凝身前半个身位,仿佛是被路过的人不小心挤了一下。他手里还端着那个吃了一半的蛋糕碟子,手腕“不经意”地一抬,小拇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与吴天伸出的手背触碰了一下。
动作快得如同幻觉。
“啪。”
一声微不可闻的、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响,在那丝暗灰色能量即将触及冷月凝的前一刻,被云疏指尖逸散出的、更细微却更本质的一缕气息瞬间冲散、湮灭,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涟漪。
吴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零点一秒,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随即非常自然地收回,扶了扶眼镜,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云疏捕捉到了他眼神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惊讶与探究。
冷月凝完全没察觉到刚才无声的交锋,她只是觉得云疏突然挡了一下,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对着吴天歉然一笑:“吴先生过奖了,幸会。”
吴天迅速恢复了之前的儒雅,笑容依旧温和:“是我唐突了。冷总这位朋友是……”他的目光转向云疏,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云疏,我朋友。”冷月凝简单介绍。
“云先生,你好。”吴天对着云疏点头致意,眼神深处那抹探究被很好地隐藏起来,“两位真是郎才女貌。”
云疏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没接话,继续低头吃他的提拉米苏,仿佛眼前这位富商还不如手里的蛋糕有吸引力。
吴天也不觉尴尬,又寒暄了几句关于临渊市投资环境的话题,便礼貌地告辞,转身走向另一群人。
直到他走远,冷月凝才微微蹙眉,低声道:“云先生,这个人……”
“嗯,他身上有东西。”云疏吃完最后一口蛋糕,将空碟子随手放在侍者的托盘上,语气平淡,“跟之前想害你的那种力量,是一路的,不过更高级点。”
冷月凝心中一凛:“他是‘阴影之手’的人?还是和巴颂有关?”
“不确定。”云疏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碎屑,“但他肯定不是单纯来做生意的。他刚才想在你身上留个记号,被我掐断了。”
冷月凝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如果不是云疏在场,她恐怕在无知无觉中就被对方做了手脚!
“那我们……”
“等着。”云疏打断她,目光扫过吴天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眼神深邃,“他丢了鱼饵,没钓到鱼,还发现了守在鱼旁边的……嗯,石头。”他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他不会罢休的。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兴致缺缺:“这酒会没什么意思,甜品也一般。走吧,我知道有家宵夜摊的砂锅粥不错。”
看着云疏这副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般的轻松态度,冷月凝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松弛了一些。有他在身边,似乎再大的风浪,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她点了点头,跟在云疏身后,悄然离开了这觥筹交错、暗流涌动的宴会厅。
而在宴会厅的另一端,正与人谈笑风生的吴天,眼角余光瞥见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笑容不变,握着酒杯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些。
那个叫云疏的年轻人……很不简单。他居然能如此轻易地截断自己的“心念丝”?
看来,这次临渊之行,果然不会无聊了。目标人物身边,竟然藏着这样的“意外”。他需要重新评估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