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珂静养了整整两日。
府医早晚来请过脉,都说胎像稳固,只是暑热耗了心神,需得多歇着。
谢怀瑾得了这话,才算放下心,却依旧下了死命令,不许她多操劳半分。府里的一应事务,都交由福管家暂代,又让谢长风和谢婉兮从旁学习帮衬。
到了第三日,沈灵珂觉得精神头好了许多,便想着该去给老祖宗请安了。
用过早膳,春燕过来,在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夫人,刚才我和夏至去云想阁确认最后的事项,看到大公子身边的墨心往城南方向去了。”春燕的声音压得极低。
沈灵珂心领神会。
城南,正是苏家府邸的方向。
“知道了。”她端起水杯,轻轻吹着,“此事莫说出去,你们俩先去休息一下再来侍候。”
春燕行礼准备出门,又被沈灵珂叫住了。
“春燕,你着人去清风院唤大公子过来一趟。”
没多久,谢长风便来了。
少年一身竹青色长衫,身姿挺拔,走进屋内,先恭恭敬敬地行礼:“母亲,您有事寻我?”
“先坐下吧,有些事需要和你说一说。”沈灵珂放下茶盏,语气平和。
谢长风的心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沈灵珂,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母亲知道了?
沈灵珂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暗自好笑。
这个半大的小子,看着沉稳,到底还是个孩子。放在现代,不过是个初三的学生,需要防着早恋,自己却要在这里,操心他谈恋爱的事。
她收回思绪,轻声道:“寻你来,是想问问,今日可是让人给苏二小姐送信了?”
一句话,直接点破。
谢长风“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解释:“母亲,今日……今日我让人给她送信了,想问她什么时候有空,约她……约她见面,把胭脂送给她。却不想……”
“我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沈灵珂看他这副慌乱的样子,没有恼怒,反而温声引导,“我知你们俩心意刚相通,会有说不尽的话。但是,你是个男子不打紧,可你要为苏二小姐想想。”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缓,也更重了些:“你们这般私下通信,万一被旁人或者歹人发现了,拿来做文章,会怎么样?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若是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毁的是她的名节。我这般说,你可明白?”
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得谢长风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他只想着能快点见到心上人,却从未想过这背后潜藏的巨大风险。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母亲,您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他对着沈灵珂深深一揖,声音里满是后怕与愧疚,“以后我会注意的。”
“知错便好。”沈灵珂抬手,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你想见苏二小姐,或者有东西要给她,也不是不行。你可以和我说,我以我的名义下请帖,或是以婉兮的名义送过去,光明正大,这样才最稳妥。”
谢长风闻言,眼中重新燃起光亮,感激地看着沈灵珂:“长风谢母亲提醒!”
“你且回去吧。”沈灵珂摆了摆手,“我会在你回国子监读书前,让苏夫人带苏二小姐来府里一趟的。”
“是!”谢长风压抑着心头的狂喜,再次躬身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沈灵珂才叫上谢婉兮,一同往三房的松鹤堂去。
松鹤堂里,老祖宗正歪在罗汉床上,由着周妈妈替她捶腿。
见沈灵珂带着谢婉兮进来,老祖宗坐直了身子,招了招手:“快过来,身子可好些了?”
“劳祖母挂心,已经大好了。”沈灵珂上前行礼,在老祖宗身边的绣墩上坐下,谢婉兮则乖巧地站在一旁。
老祖宗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了片刻,见她面色红润,不似作假,这才松了口气,嗔怪道:“你这孩子,有了身孕,便是个金贵人儿,怎的还跟着怀瑾到处跑?这要是路上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好?”
“祖母教训的是,是孙媳不懂事了。”沈灵珂垂着眸子,一副乖巧受教的模样。
她这副温顺的态度,让老祖宗心里的那点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闲话几句,沈灵珂状似无意地提起:“祖母,孙媳这几日身子懒,总觉着闷。想着婉兮也大了,平日里府里没什么同龄的姐妹与她说话。孙媳和那翰林院苏掌院的夫人一见如故,很是投缘。想过几日请苏掌院的夫人和二小姐来府里坐坐,让婉兮也有个伴,您瞧着可好?”
老祖宗是什么人,一听这话,眼皮都没抬一下,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她瞥了一眼站在旁边,脸颊微红的谢婉兮,又想了想长风那孩子最近魂不守舍的模样,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哪里是给婉兮找伴,分明是给长风那小子搭桥呢。
不过,苏家那丫头,她倒是听周妈妈提过几次,知书达理,性子温婉,与长风倒也相配。
老祖宗端起茶盏,用杯盖撇了撇茶叶,慢悠悠地道:“也好。你如今身子不便,是该找些人来说说话解解闷。这事,你看着办就是了。”
得了老祖宗的首肯,沈灵珂心中一定。
“那孙媳明日便下帖子。”
从松鹤堂出来,谢婉兮便拉着沈灵珂的袖子,小声道:“母亲,你真要请芸熹姐姐来府里玩吗?”
“自然是真的。”沈灵珂捏了捏她的小脸,“不止芸熹,还有你哥哥。”
谢婉兮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捂着嘴笑了起来。
长风的事,这下算是过明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