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捏着刚打印好的“简化流程、按劳分配”改革方案，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桌上的绿萝蔫头耷脑，正像他此刻的心情——昨晚熬到三点优化的方案，此刻在老员工们眼里，俨然成了洪水猛兽。
“小林啊，不是我说你，”市场部的张姐慢悠悠转动着保温杯，茶渍在杯壁上画出一圈圈“年轮”，“咱们公司这流程都跑了八年了，闭着眼睛都能操作，瞎改啥呀？”她的话像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就是就是，”技术部的老王头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按劳分配？那我们这些快退休的，哪拼得过年轻人？这不是明摆着逼我们走吗？”
林宇站在台前，原本准备好的长篇大论被堵在喉咙口。他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老员工，有的低头刷着购物软件，有的对着电脑屏幕假装忙碌，还有的干脆趴在桌上，后脑勺对着他，活脱脱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势。
这已经是方案推行的第三天，局面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早上刚上班，林宇就收到了客服部的投诉：三个客户的方案修改需求，被设计部的老李以“新流程没学明白”为由压了下来，导致客户直接发来了警告函。他找到老李理论，对方却一脸无辜：“小林经理，不是我不干活，这新系统太复杂，我一把年纪记不住步骤，万一弄错了，责任谁担？”
话音刚落，隔壁工位的老赵就“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文件，纸张散落一地，他慢吞吞地弯腰去捡，嘴里还念叨着：“唉，人老了，手脚也不利索了，这改革改得，连干活的心思都没了。”
更让林宇头大的是办公室里流传的谣言。不知是谁起的头，说他这是“想踩着老员工往上爬”，还说“改革就是瞎折腾，用不了三个月公司就得黄”。这些话像病毒一样扩散，连刚入职不久的实习生都悄悄来问他：“林经理，咱们公司真的要不行了吗？我要不要提前找下家？”
林宇坐在办公桌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电脑屏幕上，是他昨晚熬夜做的流程优化图，每一个节点都标注了能节省的时间和提升的效率，可现在，这些精心设计的方案，在老员工的“摆烂”面前，成了一纸空文。
“林经理，这是上周的项目进度表。”赵倩拿着文件夹走进来，脸上带着担忧。表格上，多个项目的完成率都在50%以下，尤其是几个老员工负责的模块，几乎毫无进展。
“他们这是故意的。”林宇苦笑一声，指尖划过表格上刺眼的红色数字。他知道，这些老员工大多是公司初创时就加入的，跟着刘总打拼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按部就班的工作节奏，突然的改革，让他们感到了危机。
正说着，财务部的王姐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报销单：“林经理，这些报销单按照新流程，我这边审核不过，老员工们都说以前不是这么报的，不愿意改，你看……”
林宇接过报销单，上面的金额不大，但每张单子都贴着密密麻麻的发票，按照新流程，其实只需要分类汇总提交即可，可老员工们偏要按照旧规矩，一张一张单独填报，还振振有词：“以前都是这么报的，凭啥现在要改？多此一举！”
他走到办公区，想再跟老员工们沟通一下，却看到张姐正凑在几个同事耳边嘀咕：“我看他这改革长不了，刘总那边我已经反映了，咱们再坚持坚持，他自然就会妥协了。”其他人纷纷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
林宇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原本以为，改革能让大家的工作更轻松，收入更高，可没想到会遭到如此强烈的抵制。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往日里的欢声笑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的对抗和暗中的较劲。
下午，刘总突然找他谈话，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小林，我知道你是为了公司好，但老员工们情绪很大，你看是不是先暂缓一下？稳字当头啊。”
走出刘总的办公室，林宇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改革的初衷是好的，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老员工们的集体“摆烂”，谣言的四处蔓延，领导的摇摆不定，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困住。
他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看着那封还没发出的“改革推进通知”，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难道真的要像刘总说的那样，暂缓改革？可如果就此放弃，公司只会在原地踏步，迟早会被行业淘汰。
办公区里，老李又开始对着电脑叹气，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到；张姐则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和同事聊着家长里短，完全把工作抛到了脑后。林宇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场改革之战，才刚刚开始。而他现在面临的，是一场最难打的硬仗——既要打破老员工们固有的思维模式，又要安抚他们的情绪，还要顶住各方面的压力。
林宇深吸一口气，关掉了“暂缓通知”的文档，重新打开了“改革推进细则”。不管前路有多难，他都不想放弃。只是此刻，办公室里冰冷的氛围和老员工们抵触的眼神，让他忍不住怀疑：这场改革，他真的能坚持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