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足矣。”
四字余音,尚在虚空回荡。
“无劫号”舰首,那原本只是微微发亮的噬天神纹,骤然间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之瞳,幽暗的光芒疯狂暴涨!那不是寻常的光,而是纯粹的“存在感”的喷发,是“吞噬”与“创造”这对矛盾概念在现实维度的具现!
光芒没有射向剑域,而是以李无劫所在的舰桥为核心,向上、向下、向四面八方……无限延展!
不,不是光芒在延展。
是“空间”本身,在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强行“覆盖”与“替代”!
以李无劫为中心,原本冰冷、空旷、点缀着遥远星辰的虚空,开始扭曲、模糊、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舰队的钢铁舰身、幽蓝尾焰、乃至开阳天赤金色的“赤阳焚天剑域”光芒……都仿佛被投入水中的倒影,变得扭曲而不真实。
紧接着,一片浩瀚、古老、生机与威严并存的“虚影”,自那涟漪的中心,缓缓浮现。
起初只是朦胧的轮廓,仿佛海市蜃楼。
但瞬息之间,轮廓便急速凝实、扩张!
那是一片世界的投影!
有浩瀚无垠、正在缓缓演化的大陆虚影,其上山川起伏,江河奔流,森林绵延,甚至能看到微小的城市轮廓与生灵活动的迹象——那是神国内虔诚信徒英灵的居所。
有日月星辰的虚影在“天空”轮转,但那日月星辰的光芒,并非反射外界,而是源自这片投影世界自身的法则运转,散发着与当前宇宙似是而非、却更加纯粹古朴的道韵。
有风雨雷电、四季更迭的虚影交替闪现,每一个自然现象,都蕴含着清晰可感的、属于李无劫的独特意志烙印——那是他炼虚合道后,自身大道对神国规则的彻底浸染。
这片神国虚影,并非静止。它以“无劫号”为基点,疯狂向上下四方扩张,眨眼间便超越了整支神朝舰队的规模,再一眨眼,其边缘已触及那厚重万里的“赤阳焚天剑域”!
然后——
覆盖!
并非物理上的碰撞与挤压。
而是维度层面上的“并存”与“压制”。
赤阳焚天剑域,是依托开阳天现实物质界星辰本源、以阵法强行引动法则形成的“领域”。它存在于现实的宇宙空间,威力无比。
而此刻降临的神国虚影,是李无劫体内世界、其个人大道与信仰结晶的“投影”。它不完全属于现实宇宙,更像是半独立的、叠加在现实之上的“异维度图层”!
当神国虚影的边缘与剑域接触的刹那——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错位感”与“窒息感”。
赤金色的剑域光芒,在触及神国虚影的边界时,如同阳光照进了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竟开始自行黯淡、消散!并非被能量中和,而是构成剑域光芒的那些法则符文、能量结构,在更高层级、更本源的世界规则投影面前,如同脆弱的沙堡遇到了海潮,出现了结构性的不稳与崩解趋势!
更可怕的是那无孔不入的威压。
那不是灵压,不是杀气,而是一种“存在性”的压迫。
对于剑域内、开阳天一方所有修士而言,他们感觉自己仿佛瞬间从熟悉的家中,被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且主人对自己充满漠然乃至敌意的庞大生物的“体内”。每一寸空间都弥漫着李无劫的意志,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吐着异界的法则,自身的灵力运转变得前所未有的滞涩,道心深处无法抑制地滋生出渺小与无力感。
“这……这是什么东西?!” 开阳天,一处阵眼节点中,一名元婴期的长老脸色惨白,看着头顶那取代了星空、缓缓流转着大陆与星河虚影的“苍穹”,握剑的手都在颤抖。他赖以自豪的剑意,在这笼罩一切的浩瀚“世界”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世界……投影?体内世界?!炼虚期怎么可能有如此规模、如此真实的世界投影?!” 金煌宫中,有见识广博的古族族长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金煌剑尊的本尊在宫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青紫。他的法相投影早已在神国虚影降临的瞬间崩溃。此刻,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赤阳焚天剑域”那紧密的心神联系,正在被一股霸道无比、层次更高的“世界之力”强行干扰、侵蚀!
剑域仿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那原本流畅运转、生生不息的亿万剑影,此刻变得混乱、迟滞,许多剑影甚至开始自行崩散成原始的光点。七处核心阵眼传来的反馈,是星辰核力输出变得极不稳定,阵法结构正从最基础的法则层面开始松动!
“不——!稳住!给我稳住!” 金煌剑尊疯狂嘶吼,不顾反噬,将自身浩瀚的剑元与神魂不要命地注入大阵核心,试图稳住这开阳天最后的屏障。
神国虚影中央,“无劫号”舰桥。
李无劫依旧站在观景窗前,脸色微微苍白了几分。将体内神国如此大规模、高强度地投影至现实,即便以他炼虚中期的修为,也是巨大的负担,对神国本身亦是一种消耗。
但他身姿依旧挺拔,眼神如古井无波。
火灵儿张大了嘴巴,狐尾都忘了摇晃,呆呆看着窗外那覆盖了视界每一个角落的神异景象:“这……这就是无劫哥哥的神国吗?好……好大!好漂亮!可是……感觉又好可怕……”
夜琉璃收起了惯有的慵懒,美眸中异彩连连,喃喃道:“这才是真正的‘势’啊……以一方世界为兵锋,压垮敌人的意志与阵法。什么舰队对轰,什么修士斗法,在这样降维打击般的伟力面前,都成了笑话。”
云梦瑶快速测算着数据,语速急促却清晰:“陛下,神国投影对剑域法则结构压制效果超预期,剑域整体强度下降百分之四十七点三,且下降趋势在加快!七大阵眼出现不同程度过载,其中‘天枢’、‘天璇’两处阵眼内部灵力反噬剧烈,守军出现大规模骚乱!”
她抬头看向李无劫,眼中带着询问:“是否现在引导信仰之力,进行下一步?”
李无劫微微摇头,他的目光穿透神国虚影,落在下方那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的赤金剑域,以及剑域后方,那片开始隐隐躁动的赤金星域。
“不必。”他声音平静,却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火候……差不多了。”
“龟壳已裂,裂缝……将从内部蔓延。”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就在神国虚影那无边威压持续倾轧下,在开阳天内部早已积累到顶点的怨气与恐惧催化下——
“赤阳焚天剑域”东南角,对应“流火星墟”方向的一处次级阵眼,那由一个小型宗门“烈风门”负责维持的阵法节点,光芒陡然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熄灭了!
并非被外力攻破。
而是维持阵法的数百名“烈风门”修士,在神国威压与内部绝望的双重冲击下,在听到门主一声凄厉的“弃阵!为宗门留点种子!”的嘶吼后……主动切断了灵力供应,放弃了阵眼!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一道细微的裂缝,出现在了看似坚不可摧的赤金龟壳之上。
紧接着,是第二处,第三处……
绝望,如同瘟疫,在剑域守军中,在开阳天内部,疯狂蔓延。
神国降临,一息未过。
龟壳已现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