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圣的离去,使道碑空间陷入更深沉的寂静。段星海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意识到这次感悟是千载难逢的机缘,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立刻重新收敛心神,全力沉浸于对无字道碑的感悟之中。
许太平与李子遇担忧地看向徐听。
徐听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然平稳,他对着两人扯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你们快去参悟,别浪费了机缘。我这体质……怕是无福消受了。”他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虽被儒圣抚平,但方才的冲击实在太大,他需要时间梳理,更不敢再轻易尝试与道碑沟通。
许太平凝重地看了徐听一眼,与李子遇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深知无字道碑机缘难得,不容错过。
许太平重新盘膝坐下,面向那巨大的无字石碑。他并未急于求成,而是先调整呼吸,默念《浩然正气篇》,使心神沉静,灵台空明。渐渐地,他周身那股温润平和的浩然之气自然流转,与无字道碑散发出的原始道韵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在他的感知中,那无字的碑面仿佛化开,不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变作了一条奔流不息、包容万象的浩瀚长河。河中流淌的并非水流,而是无数闪烁的法则真理的碎片。
无字的碑面仿佛化为了天地初开的画卷,日月星辰的轨迹、山川河流的脉动、草木枯荣的轮回、人世悲欢的变迁……无数天地至理、天地法则以最本真的形态流转呈现。他所修习的儒门心法、《浩然正气篇》的精义,在这宏大本源的映照下,变得愈发清晰透彻。以往修行中一些晦涩难明之处,此刻竟如水到渠成般豁然开朗。
许太平沉浸在一种玄妙的悟道境中,周身浩然之气愈发精纯凝练,隐隐有金光透体而出,并非锐利刺目,而是如同朝阳初升,温暖而充满生机。他对于儒门心法的理解,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深化、拓展,向着更本源的层次靠近。
另一边,李子遇怀抱鸣鸾剑,清冷的眸光落在道碑之上。与许太平的包容万象不同,她的心神在与道碑接触的刹那,便被一股极致纯粹的“锋锐”所吸引。
在她“眼中”,那无字道碑仿佛化作了一柄顶天立地的巨剑!剑身无锋,却蕴含着斩断一切束缚、劈开一切虚妄的终极剑意。这剑意并非她所修“苍龙剑诀”的霸道凌厉,也非“君子剑”的中正平和,而是一种更接近于“道”的本源之锐——是规则之刃,是秩序之始,是划分清浊、开辟混沌的第一缕光。
她的剑心在这股本源剑意的洗礼下,如同被投入洪炉的精铁,经受着千锤百炼。过往修习的种种剑招、剑理开始不断解离、重组,去芜存菁。鸣鸾剑在她怀中发出细微而愉悦的轻鸣,剑身之上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玄妙的光泽。她对于“剑”的理解,正在发生本质的蜕变,不再拘泥于具体的招式形态,而是开始触摸那无形无相、却无坚不摧的剑道真意。
杨衡也抓紧这难得的机会,努力感悟。他此刻心无旁骛,将全部心神都寄托于手中之剑,感受着那道碑气息对剑意、剑心的淬炼。杨衡虽然修为略低,但他对剑道的理解感悟也远非常人所及,以他的天资,追赶上李子遇与许太平两位当世顶尖天骄也只是时间问题。
段星海、顾俨等人亦是各有所得,周身灵力波动,气息或沉凝或暴涨,显然都从无字道碑中获得了不小的好处。
整个道碑空间内,道韵流转,灵气氤氲,九位天骄沉浸于各自的悟道之中,唯有时间在悄然流逝。
徐听远远坐在角落,看着众人沉浸于悟道的状态,特别是许太平周身愈发磅礴纯正的浩然气,以及李子遇那仿佛要透体而出的凌厉剑意,心中也为他们感到高兴。他自己则彻底放空了心神,不再试图去感悟什么,只是默默内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体内那团蛰伏的暗金本源,以及其中蕴含的、被儒圣强行压下的磅礴灵力。
有这股不稳定的庞大灵力在,或许会是一张出其不意的底牌也说不定。
这三日,对他而言,并非悟道,更像是一场对自身秘密的审视与警惕。
太多太多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这盘棋局,但他现在明白了,没有绝对的实力,什么都是空谈。
不知过了多久。
悬浮于混沌中央的无字道碑,其散发出的道韵光华开始缓缓内敛。
一股无形的波动扫过整个空间。
许太平周身金光收敛,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闪而逝的仿佛是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虚影,气息愈发深邃内敛。
李子遇怀抱中的鸣鸾剑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旋即归于寂静。她睁开眼,瞳孔深处似有一道无形剑芒闪过,但很快便隐去,恢复成平日的清冷,只是那清冷之中,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纯粹与通透。
杨衡、段星海、顾俨等人也相继醒来,个个眼神明亮,气息均有不同程度的增长,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欣喜与感悟。
三日期满。
混沌虚空开始波动,星光再次汇聚成门户。
十道身影,带着各自对大道的感悟,被缓缓传送出了无字道碑空间,重新回到了神机院广场之上。
外界阳光明媚,广场上依旧人声鼎沸。但当徐听等人现身时,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充满了好奇、羡慕与敬畏。
天武大比正式落幕,“稷下三把剑”与杨衡包揽前四的辉煌,以及他们在幻墟中的种种事迹,必将随着这些观礼者的口耳相传,迅速席卷整个天武城,乃至整个天武王朝。
徐听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跌宕起伏、危机四伏的天武大比,总算是结束了。
然而,他心中清楚,京城这潭深水下的暗流,因他而起的波澜,或许才刚刚开始。太古遗迹的秘密、体内诡异的本源、儒圣莫测的态度、陈家的敌意、苍王案、帝运……这一切,都等着他去面对。
今后的日子,注定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