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大营里，气氛绷得死紧。空气里全是血腥和焦糊味，混着丹药的怪香，闻着让人发闷。伤兵的哼唧声就没停过，远处还有法术对轰的闷响，地面时不时抖两下。
陆芍坐在分配给自己的窄巴营房里，心里跟猫抓似的。上面刚传下命令，要集结人手，往遗迹核心捅，跟魔道崽子决一死战。这仗，躲不过去了。
她摸了摸怀里那块冰凉的客卿令，又想起叶清雪苍白着脸被抬走时的眼神，心里堵得慌。这仗怎么打？玄骨那边逼着当内应，联军这边又防贼似的盯着她。两头不是人。
“陆师叔，墨玉长老请您过去一趟。”门外传来执事弟子硬邦邦的声音。
陆芍心一凛，来了。是福是祸，都得扛着。
她跟着弟子走到墨玉师尊的营帐。帐里就墨玉仙子一人，坐在那儿，脸色不太好，袍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点子。
“师尊。”陆芍低头行礼，不敢看她眼睛。
墨玉仙子没马上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看得陆芍后背发毛。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声音透着疲惫：“芍儿，这儿没外人，你跟为师说实话，你身上那点事儿，到底怎么回事？”
陆芍头皮发麻，嘴张了张，编好的瞎话在舌头尖打转，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对着师尊，她扯不圆谎。
墨玉仙子摆摆手，没让她说：“行了，你也别编了。为师活了几百年，眼还没瞎。你功法路子不对，身上有阴邪气，葬魔谷那趟回来，魂儿都丢了一半。这些，我都知道。”
陆芍浑身一僵，脸唰的白了。
“可你是我徒弟。”墨玉仙子看着她，眼神复杂，“你自从入门以来，性子虽冷，但重情义，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上次大战，你豁出命护着清雪和同门，为师看在眼里。”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这世道乱，谁还没点不得已的苦衷？你不愿说，为师不逼你。但你要记住，无论你以前是谁，现在，你是我青岚宗丹霞峰的弟子，是我墨玉的徒弟！”
陆芍鼻子一酸，师尊她…什么都明白，却还是选择信她，护着她。
墨玉仙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非金非木，刻着云纹，看着古旧。“拿着。”她塞到陆芍手里，“这叫‘小挪移符宝’，我早年撞大运得来的玩意儿，里头封着一丝空间法则。捏碎了，能把你随机传到千里之外，保命用的。但就用一次，传哪儿去，是死是活，看天意。不到绝路，别用。”
玉佩入手温凉，陆芍却觉得烫手。这玩意太贵重了，是师尊压箱底的保命东西吧？就这么给她了？
“师尊…这太…”陆芍声音发颤。
“拿着！”墨玉仙子语气不容置疑，“明日大战，凶险万分。玄骨那老魔头肯定盯着你，联军里也有人对你不放心。真要到了那一步…别犹豫，用了就跑！活着，比什么都强！”
她看着陆芍，眼神里有担忧，有关切，还有一丝陆芍看不懂的决绝：“记住为师的话，万事…但求问心无愧！”
陆芍攥紧玉佩，重重磕了个头：“弟子…谢师尊！定不负师尊厚恩！” 她心里翻江倒海，愧疚、感激、还有一种被紧紧攥住的温暖，搅和在一起，堵得她喘不上气。
回到自己营房，陆芍摸着那块符宝，心里更乱了。师尊把活路都给她铺好了，可她…能一走了之吗？叶清雪怎么办？那些并肩作战过的同门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营房禁制轻轻一动。陆芍警觉抬头，看见叶清雪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脸色还是白的，但眼神清亮。
“师姐？你伤没好，怎么来了？”陆芍赶紧起身。
叶清雪没说话，走进来，仔细看了看她脸色：“你没事吧？师尊找你…是不是为明天的事？”
陆芍点点头，没提符宝，只含糊道：“师尊叮嘱我小心些。”
叶清雪沉默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个小巧的剑形玉坠，通体雪白，剑柄上刻着个小小的“雪”字。“这个给你。”她递过来，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陆芍接过玉坠，触手温润，还带着叶清雪的体温。“这是…”
“我筑基时，师尊赐的‘冰心剑坠’，能宁神静气，挡一次心魔侵袭。”叶清雪看着她，“明天…戴着它。”
陆芍捏着玉坠，心里跟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又酸又软。这玉坠对剑修有多重要，她懂。叶清雪这是把她最贴身护道的东西给了自己。
“师姐，这太贵重了，你…”
“让你拿着就拿着！”叶清雪打断她，语气有点急，又很快压下去，低声道，“明天…跟紧我。别犯傻，活着回来。”
说完，她不等陆芍回应，转身就走，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
陆芍握着那枚还带着余温的剑坠，看着叶清雪消失的方向，久久说不出话。师尊的符宝，师姐的剑坠…她们都把保命的东西给了自己。这份情，她拿什么还？
这一夜，陆芍彻底失眠了。怀里揣着两份沉甸甸的牵挂，前路是生死未卜的修罗场。她第一次觉得，当个没心没肺的暗桩，好像也没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