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芍的身影在落魂山密林中掠动，宛若一道贴地游走的墨色轻烟，足尖点过腐叶时连片碎渣都未曾惊起。怀中阴髓玉沁出的精纯阴气顺着衣襟漫开，如细流般钻入经脉，让她体内《九幽御气诀》不由自主地加速流转——连番恶战耗空的灵力正在飞速回填，连带着四肢百骸的酸痛都淡了几分。
她没有直奔与车夫约定的汇合点，反而绕着山梁兜了三个大圈，耳力放至极致，确认身后再无玄心正宗修士的气息、也听不到蛇王暴怒的嘶吼，这才折转方向，朝着来路潜行。玄心正宗那伙人被蛇王缠得两败俱伤，短时间内自顾不暇；至于那条发狂的蛇王，自有人去收拾烂摊子，与她无关。
一日后，荒僻山道旁那辆黑篷马车终于落入视线。车夫依旧斜倚在车辕上，眼帘半阖似在打盹，指节却无意识地扣着腰间短刀，眼角余光始终扫着四周草木动静。见陆芍毫发无损地从林中走出，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谁都知道落魂山凶险，还牵扯着玄心正宗，能活着回来已属不易——随即起身拱手，语气恭敬：“陆姑娘，您回来了。”
陆芍微微颔首，没多话，撩开车帘便钻了进去。车厢内光线昏暗，她指尖触到阴髓玉的刹那，冰凉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低头望去，玉石内部竟有淡黑色流光缓缓旋动，那股精纯阴气比她过往见过的任何资源都要浓郁。有这东西在，冲击《九幽御气诀》更高境界的把握，至少多了三成。
“直接回黑石城据点。”她沉声道。
“是。”车夫应声扬鞭，马蹄踏过碎石路，车厢微微颠簸起来。陆芍闭目调息，可脑海里却总跳出苏妙云的模样——那人笑起来时眼尾微挑，说话带点软绵的调子，却藏着不容错辨的精明。这次寻阴髓玉，说是九幽教的任务，倒更像苏妙云对她的试探：既要看她的本事，也要看她是否值得拉拢。如今她把东西带回来了，那位圣女殿下，又会拿出怎样的“诚意”？
数日后，马车悄无声息地滑入黑石城，绕开热闹街巷，停在城南那家不起眼的杂货铺后巷。顺着铺下的密道往下走，潮湿的气息裹着淡淡的香薰味扑面而来——是苏妙云常用的沉水香。
静室里，苏妙云果然已经在等。她今日换了身绛紫色软纱裙，裙摆绣着暗纹缠枝，走动时纱料轻晃，露出的皓腕上悬着串银铃，叮当作响。见陆芍进来，她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亲近：“陆妹妹，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姐姐这几日没少惦记，就怕你在落魂山遇着麻烦。”
话音未落，她已经自然地拉住了陆芍的手。指尖触到那片冰凉滑腻的肌肤时，苏妙云眼中笑意更深，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看妹妹气息稳得很，神完气足的，想来此行顺顺利利？”
陆芍下意识想抽回手，可苏妙云握得不算紧、却透着股不容挣脱的劲儿，她顿了顿，也就由着她了。从怀中取出阴髓玉递过去，声音平淡：“幸不辱命。”
看清玉石上流转的光泽，苏妙云眼中才真正露出惊喜，指尖摩挲着玉面，感应到内里浓郁的阴气后，忍不住笑出声：“果然是极品阴髓玉！妹妹好手段！玄心正宗那几个眼高于顶的家伙，怕是这次栽得惨吧？”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半点没藏着——玄心正宗跟九幽教素来不对付，能让他们吃瘪，她自然痛快。
“他们跟蛇王两败俱伤，没顾上追我。”陆芍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苏妙云被她这副淡然模样逗得咯咯笑起来，肩膀微微晃动，连带着鬓边珠花也跟着颤：“妹妹做事就是利落，合我胃口！痛快！”她把阴髓玉放在桌案上，却没往自己袖袋里收，反而推回陆芍面前，指尖点了点玉石表面，“这东西是妹妹拼着险拿回来的，自然该归你。就当姐姐给你的见面礼——之前说过，不会让你白出力。”
陆芍愣了一下。阴髓玉的价值她清楚，就算是九幽教，也算得上稀罕物，苏妙云居然说给就给？
苏妙云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往前凑了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扫过陆芍耳畔，带着沉水香的味道：“妹妹别惊讶。圣教从不亏有功之人，再说……”她眼波流转，目光落在陆芍脸上，灼热得几乎要烧起来，“一块阴髓玉再好，也比不上妹妹这样的人才金贵。留着你，可比留着玉有用多了。”
那目光里的欣赏太直白，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占有欲，让陆芍心头微沉，却还是压下异样，把阴髓玉收进怀中：“多谢圣女。”
“哎——”苏妙云立刻嗔了一声，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叫什么圣女呀，多生分。没外人的时候，叫我妙云姐就好。”她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枚淡青色玉简，递到陆芍面前，“这是之前答应你的，《九幽御气诀》第四到第六层的功法，你先拿着琢磨。另外……”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陆芍的身形，从纤细的肩线滑到腰间，眼神里添了点暧昧的笑意，声音也放得更软：“关于你那极阴体质的问题，教中倒真有门秘法能解——叫《姹女元阴篇》。不是强行逆转阴阳，反倒是顺着你这体质来，把它练成‘姹女玄阴体’。练成之后，不仅体质隐患全消，还能大增魅惑、幻术神通，对敌时不用动手，光凭气息就能乱对方心神。”
说到这儿，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陆芍眼中闪过的光亮，才继续道：“只是这功法有两个讲究：一是得守着元阴之身，二是对心性要求高——稍微把持不住，就容易沉在欲念里，反倒被功法反噬。”
姹女玄阴体……陆芍心头一动。不是跟自己的体质对着干，而是把劣势变成优势？这可比之前想的“逆转阴阳”靠谱多了。她抬眼看向苏妙云，语气肯定：“我要这门秘法。”
苏妙云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笑得眉眼弯弯：“妹妹果然有决断。不过《姹女元阴篇》是教中核心秘传，不是随便能给的。你这次立了大功，我可以帮你向教主申请，但还得再攒点功勋——帮圣教多办几件要紧事，功过簿上记够了，我才能名正言顺把秘法给你。”
又是任务。陆芍心里门儿清——这是要把她绑在九幽教的船上，让她一点一点为教派出力。可她没得选：想要功法，想要解决体质隐患，想要变强，就只能顺着这条路走。
“可以。”她没有半分犹豫。
“好！妹妹就是爽快！”苏妙云拍了下手，银铃又响起来，“正好，眼下就有件要紧事。黑石城这边风声太紧了——靖夜司的赵乾坤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过几天就会调更强的人来查。你留在这儿，太扎眼。”
她走到陆芍身边，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肩线，沉水香的味道更浓了：“我过几日要回州城总坛述职，妹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州城地界大，修炼资源比黑石城多得多，也更能让你……大展拳脚。”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慢，指尖甚至微微用力，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挑逗。
陆芍肩膀微僵，能清晰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她沉默了几秒——黑石城确实没什么可留恋的，留在这儿只会束手束脚；去州城，虽然漩涡更大、对手更强，可也意味着更多机会。
“妙云姐安排便是。”她轻声道。
听到这声“妙云姐”，苏妙云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语气也更软了：“那可说定了！三日后咱们动身。这几天你好好歇着，把修为巩固巩固，别着急练新功法。等到了州城，姐姐给你寻个清净又灵气足的洞府，保准适合你修炼。”
离开静室时，陆芍指尖还捏着那枚玉简，怀里的阴髓玉依旧冰凉。她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桌边，看着烛火映在玉简上的淡光，心里五味杂陈。
苏妙云的拉拢太明显：给资源、给功法、给前路，可每一步都带着算计——用好处勾着她，让她一步步陷进九幽教的网里。她知道自己正在往更深的漩涡里走，可那又怎么样？为了能掌控自己的体质，为了不再任人摆布，为了握稳自己的命运，这点险，这点算计，她得受着。
州城……那里有更强的对手，有更复杂的局势，还有那个让她看不透的苏妙云——热情时像团火，算计起来又像把藏在袖中的刀。
陆芍抬手摸了摸怀中的阴髓玉，冰凉触感让她心神定了定。前路确实未知，但手里握着的力量，才是最实在的依仗。三日后的州城之行，不管等着她的是什么，她都接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