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撒哈拉沙漠的夜风卷着沙粒，“呜呜”地拍打着项目部简易板房的铁皮屋顶，像是在诉说着远方的孤寂。板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光线透过蒙着细沙的灯罩，在桌面上投下一圈模糊的光晕，空气中还飘着未散尽的尘土味。守业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椅上，手里紧紧攥着那部老式座机的听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原本就粗糙的掌心被电话线勒出了几道红痕。
听筒里刚传来晚晴带着哭腔的抽泣声，守业脸上的刚毅瞬间褪去大半，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连声音都刻意放柔了八度，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晚晴，别哭，别哭啊。”他说着，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身子，另一只手慌乱地想去够桌角的纸巾，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搪瓷缸，里面剩下的半杯凉茶泼了出来，顺着桌沿滴落在裤腿上，凉意瞬间浸透布料，他却浑然不觉。
“哭？我能不哭吗？”晚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后怕，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她浑身发抖的模样，“同乡在老家说得有鼻子有眼，说你在中东这边天天跟危险打交道，你为啥要瞒着我？这么大的事，你把我当外人吗？”
这话像一根细针，狠狠扎进守业的心里。他喉咙发紧，眼眶倏地就热了，连忙对着话筒解释，语气里满是愧疚：“不是，晚晴，我怎么会把你当外人？”他抬手抹了把眼角，又用力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些，“我是怕你担心啊。你在家要照顾爸妈，还要管晓宇的功课，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我这边的事，能自己扛就自己扛，实在不忍心再让你跟着揪心。”
他说着，目光落在桌角那张压在玻璃下的全家福上。照片里，晚晴笑得温柔，晓宇依偎在她身边，虎头虎脑的。守业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晚晴的脸庞，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软了：“你还记得吗？临走前你叮嘱我，万事以安全为重，这句话我天天记在心里，一刻都没忘。”
电话那头的抽泣声渐渐小了下去，晚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透着刻骨的牵挂：“守业，我不要你挣多少钱，也不要你出人头地，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你在外面，但凡有一点不对劲，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准再瞒着我，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我都听见了。”守业连忙应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眼眶却还是红着，“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得很。工地上的事我会多留心，不逞强，不冒进，每天都跟工友们互相照应，绝不会出岔子。”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格外郑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等这个项目忙完，我就请假回去看你和晓宇。到时候，我带你去吃你最爱的那家老字号桂花糕，再陪晓宇去游乐园玩过山车，补上之前答应他的所有事，好不好？”
电话那头传来晚晴轻轻的叹气声，那声叹气里，有释然，有牵挂，还有藏不住的温柔：“你说的话，可别忘了。我和晓宇都在家等着你。”
“忘不了，我都一笔一笔记在本子上了。”守业握紧话筒，指腹摩挲着听筒上的纹路，像是握住了千里之外的家人，“我一定好好的，等我回家。”
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让她注意保暖、别太劳累，守业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他握着已经挂断的听筒，在椅子上坐了许久，窗外的风沙还在呼啸，台灯的光晕依旧昏黄。守业抬手拿起那张全家福，紧紧贴在胸口，眼底翻涌的，全是化不开的温柔与牵挂。这份对家人的承诺，成了他在这片风沙之地打拼下去最坚实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