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坛岛的夜，月色朦胧，潮声带着几分凄清，敲打着礁石，也敲打着守业纠结的心房。那张招工纸被他平铺在桌上，油灯的光映着上面的薪资数字，刺眼却又充满诱惑，可他的目光，却一次次飘向炕边熟睡的晚晴。
晚晴眉头微蹙，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一只手还紧紧护着隆起的小腹。守业轻轻走过去，弯腰给她掖了掖被角，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脸颊，心里瞬间涌上浓浓的不舍。他想起晚晴孕期的辛苦，想起她每次产检时依赖的眼神，想起胎动时两人共享的喜悦，想起她反复叮嘱“平安为要”的模样，心里的天平，一次次向“留下”倾斜。
可一想到孩子即将出生，往后的奶粉钱、学费、生活费，还有给晚晴补身体的开销，他又忍不住拿起桌上的招工纸，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字迹。一个月顶半年的工钱，干两三年就能攒下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到时候不仅能给晚晴盖宽敞的新石屋，还能造最好的渔船，让孩子从小衣食无忧，去镇上读最好的学堂，不用像他一样没文化、只能靠力气吃饭。
“唉……”守业轻轻叹了口气，走到院外，望着远处漆黑的海面。海风带着寒意，吹得他清醒了几分。他想起阿强说的“富贵险中求”，可他更怕“一去不返”——万一在那边出了意外，晚晴一个人带着孩子，无依无靠，该怎么活下去？孩子从小没有爹爹，又会受多少委屈？
他掏出烟袋，习惯性地想卷一根烟，手指刚触到烟草，又猛地想起自己已经戒烟，为了晚晴和孩子，他不能再碰这些。他把烟袋扔回兜里，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了抓，黝黑的脸上满是痛苦与挣扎。
回到屋里，晚晴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他，眼里满是担忧：“守业大哥，还没睡？在想招工的事？”
守业走到炕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嗯。我在想，要不要去。”
“你想去，对不对？”晚晴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眼里泛起了泪光，“我知道那笔钱对你诱惑很大，可我真的舍不得你走。孩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出生了，他还没见过爹爹，你就要走吗？”
守业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语气里满是无奈：“我舍不得你们，可我也想给你们更好的生活。我怕我留在岛上，一辈子都赚不到足够的钱，让你们跟着我受苦。”
“我不怕受苦！”晚晴紧紧握住他的手，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怕的是你不在身边，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你！守业大哥，咱们现在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很安稳，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别走，好不好？等孩子出生了，咱们一起努力，慢慢赚钱，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守业看着晚晴泪流满面的模样，心里的犹豫愈发强烈。他伸手擦掉她的泪水，黝黑的脸上满是愧疚：“可我怕……怕给不了你们想要的生活，怕孩子跟着我受委屈。”
“孩子不会受委屈的。”晚晴摇摇头，眼里满是坚定，“只要有你在，有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再苦的日子都是甜的。你要是走了，就算赚再多的钱，我和孩子也不会开心的。”
守业紧紧抱住晚晴，感受着她的体温与颤抖，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他哽咽着说：“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陪着你和孩子，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晚晴靠在他的怀里，泪水止不住地流，却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可守业心里清楚，这份决定并没有让他彻底释怀——高薪的诱惑还在，对未来的担忧也还在，他只是暂时被不舍战胜了犹豫。这一夜，他辗转难眠，一边是妻儿的陪伴，一边是对更好生活的渴望，他的心里，依旧在天人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