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谦心里揣着那个“注定亏本”的云衣柜项目，满腹狐疑地走出了郭少云的办公室。
刚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正准备来找郭少云汇报工作的蒋渊和白启帆。
蒋渊还是那副典型的技术宅打扮，虽然现在身价不菲，但也就是把格子衬衫换成了更有质感的纯色衬衫，鼻梁上的眼镜擦得锃亮。
白启帆则是骚包得多，一身休闲西装，奶奶灰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散发着传媒大亨的气息。
傅谦眼睛一亮。
这俩人，一个是技术大拿，一个是营销鬼才。
既然老板的“深意”我参不透，不如问问这二位？
“蒋总、白总，留步留步！”
傅谦赶紧快走两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傅总？怎么了这是？一脸便秘……咳，一脸深沉的样子。”白启帆调侃道。
“别提了，刚从老板那领了个新任务，心里没底。”傅谦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郭少云紧闭的办公室大门，“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两位，关于老板新布局的一个商业模式。”
蒋渊看了看周围，推了推眼镜：“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那要不……先到我办公室去聊？”
“行！”
三人一拍即合。
蒋渊的办公室离郭少云的不远，但这地方他平时几乎没怎么来过。
作为集团cto兼智能终端事业群的老大，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高新区的产业园研究院里，跟那帮工程师同吃同住。
推开门，一股冷清但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虽然主人不常在，但行政部的保洁阿姨可是尽职尽责，每天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宽大的落地窗明净透亮，黑色的真皮沙发泛着冷光，空气中甚至还残留着淡淡的柠檬香氛味。
“随便坐。”
蒋渊指了指角落里的双开门冰箱，“那里面全是肥宅快乐水和功能饮料，你们想喝什么自己拿，我就不招呼了。”
白启帆也不客气，拿了瓶苏打水，傅谦则拿了瓶矿泉水。
三人落座。
傅谦清了清嗓子，把郭少云关于“云衣柜”项目的安排，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从188元的定价，到无限量仓储，再到包干洗服务，以及要在全国核心地段建恒温恒湿全自动化仓库的宏伟蓝图。
说完，傅谦摊了摊手，一脸的苦笑：
“二位，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以我这么多年搞战略投资的经验来看……我是真看不懂这项目怎么赚钱。”
傅谦掰着手指头算账：
“你们看啊，收入只有每月188元，一年下来也就2256元。”
“可我们的运营成本呢？核心商圈的仓库租金、全自动化的机器人设备、顶级洗护的人力物力、还有那个郑芝儒开发的系统的维护费……”
“这还不算物流成本！”
“这一单下去，怕是连裤衩子都要赔掉吧？”
傅谦原本以为，这两位听完也会跟自己一样愁眉苦脸。
然而。
空气安静了三秒。
蒋渊还在那儿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的可乐罐。
白启帆却像是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一样，“噌”地一下就蹦了起来！
“卧槽！！！”
白启帆两眼放光，那表情就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又像是饿狼看到了一块肥美的五花肉。
“这么牛逼的点子！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他激动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挥舞着手臂。
傅谦：“(；一_一)……”
他一脸无语地看着白启帆，心想：
兄弟，老板在隔壁，而且这里隔音那是相当的好，是那种能在里面唱KtV外面都听不见的级别。
你这时候拍马屁，他也听不见啊！你至于吗？
“老白，你先坐下，别转了，我头晕。”傅谦无奈道，“你倒是说说，这怎么就牛逼了？怎么就不是赔钱赚吆喝了？”
“肤浅！老傅你太肤浅了！”
白启帆停下脚步，一脸崇拜地指着郭少云办公室的方向：
“老板此举，可是大有深意啊！这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大手笔！”
傅谦翻了个白眼：“我就是问你到底有什么深意啊！别整这些文绉绉的词儿！”
白启帆见没人捧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随即换上一副“导师”的面孔，凑到傅谦面前，神秘兮兮地问道：
“老傅，我问你。”
“你说，在这个年头，愿意一年掏出2256元，仅仅是为了让别人帮忙管衣服的人……是什么类型的人？”
傅谦皱眉想了想：“这年头物价涨都不算快，而且其实也不算多贵。我觉得收入大于一年6万的，咬咬牙都付得起啊。”
“错！大错特错！”
白启帆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是观念和需求的问题！”
“如果一个人年收入只有6万，每个月工资5000。他会花188去存衣服吗？不会！因为他的衣服根本就没多到没地方放！他的衣柜就足够了！”
“所以！”
白启帆眼中精光爆射：
“这个188元的门槛，首先就帮我们做了一个极其精准的‘用户筛选’！”
“它的目标客群，首先直指——家庭客户！而且是那种中产以上的家庭客户！”
“大概率会出现一个家庭共用一个账号，由女主人管理全家服装的情况。”
“第二！”白启帆竖起第二根手指，“能有‘没地方放衣服’这种烦恼的人，家庭年收入保底会在十五万，甚至三十万以上！”
“这些人，是社会消费的中坚力量！是各大品牌争抢的优质韭菜……哦不，优质客户！”
傅谦愣了一下，似乎……有点道理？
“而且，还有一个最最关键的点！”
白启帆拿起桌上的苏打水，猛灌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然后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的笑容：
“老傅，你想想。”
“这种服务，一旦享受了……还能回得去吗？”
“当你习惯了随手把脏衣服扔进篮子，第二天就有干净整洁、带着薰衣草香味的衣服送上门；当你习惯了不用在换季的时候翻箱倒柜，只需要在手机上点一点就能换装……”
“你还会愿意自己去洗衣服、叠衣服、甚至为了找一只袜子把衣柜翻个底朝天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这就是——极致的高黏性！”
白启帆越说越兴奋，语速极快：
“这个App，以后是不是用户每天都要打开？至少每周都要打开好几次吧？”
“这流量，这日活，是不是就稳了？”
“有了流量，我们能不能桥接其他业务进去？”
“比如……在线商城？”
“用户在选衣服的时候，我们系统提示他：‘亲，您这件衬衫搭配我们新出的览界手表特别有型哦’，或者‘亲，您的风衣有点旧了，培达发严选有一款新的风衣正在打折哦’。”
“这转化率，不得起飞？！”
傅谦听得嘴巴微张，眼睛越睁越大。
卧槽……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还有物流！”白启帆继续输出，“咱们每天都要上门送衣服、取衣服。”
“这不仅是送衣服，这是建立了一条直达用户家门口的、高频次的物流通道啊！”
“我们的物流业务，是不是可以直接跳过其他物流公司，直接触及客户？”
“以后用户想寄快递，或者想买培达发商城的其他东西，是不是顺手就让我们的‘衣柜管家’带过来了？”
“我们将进一步成为……国民级的物流公司！”
“最重要的是！”白启帆一拍大腿，“这些客户的消费力可不弱啊！我们手里掌握了他们最真实的穿衣数据、家庭数据、消费习惯……”
“这哪里是做衣柜？这分明是在构建一个——以中产家庭为核心的、高品质生活生态圈！”
傅谦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我的天哪！
原来188元背后，居然藏着这么大的一盘棋？！
老板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这真的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啊！
“不止如此。”
一直没说话的蒋渊，此刻也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补了一刀。
“老白说的都是商业变现层面的。我觉得还有一点，技术和社交层面的。”
“这个项目是郑芝儒的瞬享科技开发的，而且老板点名要瞬享继续维护。”
“瞬享科技现在的核心产品是什么？是‘瞬享’App，是社交软件。”
“老板应该想的是……打通云衣柜App和瞬享App的数据接口。”
蒋渊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试想一下，用户在云衣柜里搭配好了今天的穿着，一键生成精美海报，直接同步发送到瞬享的朋友圈。”
“或者，在瞬享里看到朋友穿了一件好看的衣服，点击链接，直接跳转到云衣柜或者商城购买同款。”
“这样一来，云衣柜就不再是一个工具软件，它具备了——社交属性！”
“每日穿搭分享、闲置衣物置换、时尚博主种草……”
“这将成为我们培达发切入时尚社交领域的……一把尖刀！”
“嘶——”
傅谦倒吸一口凉气，感觉牙花子都疼。
太狠了！
太周密了！
从用户筛选，到物流闭环，到电商变现，再到社交渗透……
这哪里是亏钱的项目？这分明是一个未来的万亿级独角兽啊！
傅谦赶紧掏出随身的小本本，笔走龙蛇，迅速把两人的分析都记录下来，生怕漏掉一个字。
“高！实在是高！”
傅谦合上本子，满脸的敬佩：
“二位，受教了！”
“这个项目，就按这个思路搞！我有信心了！”
“这绝对能赚钱！而且是赚大钱！”
……
送走了斗志昂扬的傅谦，蒋渊和白启帆对视一眼，整理了一下衣着，转身走向隔壁。
“咚咚咚。”
“进。”
郭少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起来颇为惬意。
推门进去，只见郭少云正坐在茶台前，悠哉悠哉地泡着一壶普洱。
茶香四溢，热气腾腾。
“哟，老蒋，老白，来得正好。”
郭少云见是两人，热情地招呼他们过来，“刚泡好的老班章，张姜那小子从他二哥那顺来的，味道不错，来尝尝。”
两人也不客气，坐到茶台对面。
“今天怎么有时间一起过来？”郭少云给两人倒上茶，琥珀色的茶汤在杯中荡漾。
“老郭，主要是几个事情汇报一下。”
蒋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喉，进入了正题。
“咱们智能终端事业群，憋了这么久的大招，产品线终于成熟了。”
“在接下来几个月，我们会有一波密集的新品发布。”
蒋渊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样机图册，摊在茶台上。
“首先是咱们的手机，览界S2。这次我们采用了全新的设计，全陶瓷机身，质感拉满。”
“然后是平板电脑，览界p1。主打轻薄办公和影音娱乐。”
“还有笔记本电脑，览界m1。全铝合金机身，极简设计。”
“最后是……览界d1触屏电视机，也就是张姜家里那台的量产版。”
蒋渊指着这些精美的渲染图，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自豪：
“老郭，这次所有上线的设备，全部是我们自研芯片！以及……全线搭载我们自研的‘梅oS’操作系统！”
“梅oS目前已经实现了手机、平板、电脑、电视的多端互联互通。只要登录同一个账号，文件、剪贴板、甚至正在播放的视频，都能无缝流转。”
“这次发布会，也是我们向全世界展示‘梅oS’生态能力的一次……大考！”
郭少云听着，心里也是一阵感慨。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等等。
产品这么好，生态这么强……那岂不是又要卖爆了？
那岂不是又要赚大钱了？
(；一_一)
不行！得想个辙！
“目前定价方面……需要你最后拍板。”蒋渊看向郭少云，等待着指示。
郭少云心里“咯噔”一下。
定价？
他想到了上一代的览界S1。
当初为了亏钱，他故意定了个死贵死贵的价格，想把消费者吓跑。
结果呢？
消费者觉得“贵就是好”，觉得这是“高端国货之光”，反而买得更疯了！直接把他送上了首富的宝座。
这次……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郭少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极其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
郭少云摆出一副“用人不疑”的大度姿态：
“价格方面，我不干预了。”
“你们是专业的，你们根据成本和市场情况，自己决策就好。”
“我就一个要求！”
郭少云伸出一根手指：
“别想着赚快钱！”
“所有的利润……只要是有利润，哪怕只有一块钱！其中的60%……不，80%！必须给我拿去再投入研发！”
“我们要搞下一代技术！要搞黑科技！钱不能留在账上生锈！”
蒋渊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
“老郭，我也是这么计划的！我们要持续保持技术领先，研发投入绝对不能停！”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老板果然是最懂技术的！
郭少云见蒋渊答应得痛快，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但这还不够保险。
产品好，不想赚钱都难。
必须得加一道“保险杠”，或者说……挖个坑。
郭少云看着那些精美的产品图，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老蒋。”
郭少云放下茶杯，语气变得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既然咱们这次是全自研芯片，又是新系统……虽然咱们内部测试没问题，但消费者可能会有顾虑吧？”
“毕竟是新东西嘛，大家可能会担心兼容性啊、死机啊之类的问题。”
蒋渊一愣：“这个……确实是新品上市常见的阻力。”
“所以！”
郭少云一拍大腿，图穷匕见：
“为了打消消费者的顾虑，也为了体现我们培达发的大气。”
“这次放出消息！”
“我们的所有设备……手机、电脑、平板、电视……”
“全部支持——十四天无理由免费试用！！”
“甚至……”郭少云咬了咬牙，加大了力度，“如果不满意，哪怕是用了十四天，哪怕是撕了膜，只要没有人为损坏，我们接受——全额退款！！”
“并且！退货运费我们包了！！”
(☆▽☆)
郭少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十四天啊！
这可不是七天！
七天可能新鲜劲还没过。
但十四天？那是两个星期啊！
足够一个喜新厌旧的用户把手机玩腻了！
到时候，他们玩爽了，新鲜劲过了，或者觉得系统稍微有点不顺手，直接退货！
这些退回来的机器，那是拆封过的，就是二手机了！
二手机能卖原价吗？肯定不能啊！得打折处理！甚至得拆解报废！
再加上来回的运费、包装费、人工费……
这一进一出，不仅没赚钱，还得倒贴一大笔折旧费！
这简直是……亏钱神器啊！
然而。
就在郭少云为自己的“天才计谋”沾沾自喜的时候。
他对面的蒋渊和白启帆，却是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爆发出了震撼的光芒！
蒋渊用力点了点头，他本能地觉得这个方案太符合技术人员的心意了。
他根本没考虑会不会亏损，他想的是：
“老板这是何等的自信啊！”
“只有对自己产品质量有绝对信心的人，才敢喊出十四天无理由退款的口号！”
“这是在向全世界宣告：我们的产品，你只要用了，就绝对离不开！”
而旁边的白启帆，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
“绝了！绝了啊！”
白启帆在心里疯狂呐喊：
“这哪里是售后政策？这是最顶级的营销事件啊！”
“目前市面上，谁敢这么玩？”
“这消息一出，咱们培达发的品牌形象，直接拉升到国际顶流的档次！”
“而且，根据消费心理学，一种东西你拥有了十四天，产生了‘禀赋效应’，你就不舍得退了！”
“再加上咱们产品力这么强……”
“这波……这波是要卖疯的节奏啊！！”
“老板！您真是营销之神！！”
白启帆看着郭少云，眼神狂热得像是在看一尊金光闪闪的大佛。
郭少云被这两人看得有点发毛。
“(；一_一)……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干嘛？这方案……有问题？”
“没问题！太没问题了！”
白启帆猛地站起来，语气激昂：
“老板放心！发布会交给我！”
“我要把‘十四天无理由退款’作为这次发布会最大的彩蛋，狠狠地炸翻这个市场！！”
蒋渊也站起身，一脸坚定：
“老郭，技术团队也准备好了。”
“我们一定保证产品质量，让退货率降到最低！绝不辜负您的这份信任和魄力！”
郭少云嘴角抽搐。
你们……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