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海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缝隙，慵懒地洒在柔软的大床上。
赵绮梦一边对着镜子整理着那头柔顺的长发，一边对还赖在床上的郭少云说：“少云，今天我去陪陪小璃，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搭把手的。”
“行。”郭少云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那辛苦老婆了。我去公司，正好有点‘大买卖’要跟傅谦聊聊。”
“大买卖？”赵绮梦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又有啥鬼点子了？”
“嘿嘿，秘密。”
两人吃过早饭，分头行动。
赵绮梦开着她的那辆红色小跑去了医院，郭少云则钻进了那辆标志性的黑色迈巴赫。
“虎子，去公司。”
“好嘞，郭董。”
陈虎稳稳地启动车子。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早高峰的海城依旧忙碌，车水马龙，鸣笛声此起彼伏。
到了培达发总部大厦，郭少云刚走进那间宽敞得能打羽毛球的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傅谦就敲门进来了。
他此刻正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手里抱着一摞比砖头还厚的资料，一脸的“生无可恋”。
“郭董，早。”傅谦的声音有点沙哑。
“哟，老傅，这是怎么了？昨晚去偷地雷了？”郭少云笑着指了指沙发，“坐，尝尝张总送来的大红袍，据说能提神醒脑，益寿延年啊！”
傅谦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把资料往茶几上一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郭董，您就别拿我开涮了。”傅谦苦笑着接过茶杯，“您昨天那一通电话，说今天要聊建医院的事儿……我这心里没底啊，查了一晚上的资料。”
“哈哈，辛苦辛苦。”郭少云喝了口茶，神色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
“老傅啊，昨天我去妇幼医院看了。”
郭少云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那是咱们海城最好的三甲医院了吧？可是你看看那环境。”
“走廊里全是加床，空气里全是消毒水味儿和汗味儿，稍微走两步都要侧着身子。医生护士忙得脚不沾地，我看那个给我兄弟接生的医生，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咱们培达发现在是什么体量？世界级的企业！”郭少云猛地一挥手，语气激昂，“咱们不仅要发展，更要有社会责任感！”
“我觉得，咱们应该站出来！建一个看病便宜、环境优美、医护人员充足、设备顶尖的综合性大医院！”
“让老百姓看病不再像打仗一样！”
傅谦听着这番豪言壮语，感觉脑袋都大了一圈。
他深吸一口气，从那一堆资料里抽出一张表格。
“郭董，您的初衷是好的，这我绝对支持。但是……”
傅谦推了推眼镜，开始泼冷水：
“我昨晚仔细研究了《医疗机构管理条例》和三甲医院的评审标准。”
“您想建最好的医院，目标肯定是三级甲等（三甲）。但是，这玩意儿不是有钱就能一步到位的。”
傅谦指着表格上的密密麻麻的条款：
“按照规定，新建医院，哪怕硬件设施我们砸钱砸到了顶配，满3年申请首次评审时，大概率也只能评个‘三级未定等’，最好情况是‘三级乙等’。”
“为什么？”郭少云皱眉，“我设备比协和还好也不行？”
“不行。”傅谦摇头，“三甲评审，核心看的不是你有多少台核磁共振，看的是‘内涵’。”
“医疗质量数据，比如疑难危重症的救治成功率、手术前后的诊断符合率；医护团队的职称结构，有多少主任医师、多少教授；还有科研教学成果、发表了多少ScI论文；以及持续的公益任务完成情况……”
“这些，都需要时间的沉淀，需要长期的积累。”
“它是有一个4年为周期的动态评审体系的。我们最理想的情况是先评个三乙，然后慢慢熬，慢慢攒数据，在后续的周期里申报晋升。”
郭少云听得眉头紧锁。
“哎呀，行了行了！”
郭少云不耐烦地打断了傅谦的科普。
“这些评级的事儿，那是以后院长该操心的。我就问你一句话。”
郭少云身体前倾，盯着傅谦的眼睛：
“根据你的评估，建一家我要求的那种顶配医院，保底投入要多少钱？”
傅谦叹了口气，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地皮、基建、设备采购的费用，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郭董，如果是按照高标准，引进国际一流设备，保底……30亿。”
30亿？
郭少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一_一)
你特么在逗我？
这救死扶伤的大医院，你跟我说30亿？
这点钱，够我败家吗？
够系统塞牙缝吗？
“太少了！”
郭少云猛地一拍桌子，痛心疾首地看着傅谦。
“老傅啊，你的格局怎么还是这么小？！”
“30亿能建出什么好医院？贴瓷砖都得用进口的抗菌砖吧？手术室的净化系统不得上航天级的？！”
傅谦：“……”
我就知道。
“听我的！”郭少云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单家医院的建设标准，直接给我按100亿起步！上不封顶！”
“可以超！绝对不能减！”
“1……100亿？！”傅谦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稳。
“不仅如此！”郭少云越说越兴奋，仿佛看到了无数钞票正在长着翅膀飞走，“咱们既然要搞，就要搞源头！”
“医生不是不够吗？咱们培养！”
“从今年开始，培达发设立‘医学未来之星’专项基金！跟全国所有的医学院，不管是一本二本还是专科，全部建立合作！”
“设立奖学金、助学金、科研扶持基金！每个医学院，保底给我砸20亿进去！”
“噗——”
傅谦这次是真的喷了。
全国医学院……每个20亿？！
这……这特么是要买下整个龙国的医学界吗？！
“还有！”郭少云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输出，“医院建成以后，对外招聘！薪资待遇，直接按市场价的三倍……不，五倍起步！”
“我要让我们的医生，哪怕是个刚毕业的规培生，都能在海城买得起房！”
“但是！”郭少云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有一条铁律！”
“医生的收入，必须和诊疗行为本身彻底脱钩！绝对不允许出现‘以药养医’的情况！”
“他们的绩效，只跟服务质量、患者满意度、还有治愈率挂钩！”
“那些医药代表，你让人去打点好。咱们只要最好的药，不管是进口的还是国产的，只要疗效好，统统都要！”
“但是！”郭少云敲着桌子，“售价必须平价！进价多少，我们就卖多少！甚至可以为了方便计算抹零头……亏本卖！”
“总之，不许在药和手术刀上赚老百姓一分钱！”
傅谦听得冷汗直流，手里的笔都快握不住了。
这也太……太理想主义了吧？
这哪里是开医院，这分明是在做慈善啊！
“还有床位费。”郭少云摸着下巴，思索道，“咱们又不是酒店，收什么床位费？我看那个三人间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还要收几十块一天，太不像话了。”
“咱们的病房，全部按星级标准建！单人间！带陪护床！带独立卫浴！”
“费用嘛……全免！不计算！”
“至于挂号费嘛……”郭少云咂咂嘴，“象征性收一点吧，不然显得咱们不正规……”
“停！停停停！”
傅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赶紧出声打断。
再让老板说下去，估计还得给患者倒贴路费和误工费了！
“郭董！郭董您冷静一下！”
傅谦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苦口婆心地劝道：
“咱们的定位是医院，是企业办医，不是慈善总会啊……”
“我建议……”傅谦小心翼翼地提出折中方案，“收费还是要收的，但我们可以控制利润。比如……把综合净利润控制在5%以内？这在行业里已经是绝对的良心了！”
“而且……”傅谦眼珠一转，“如果真的有看不起病的困难群众，只要他们能提供证明，或者经过我们社工部的核实，咱们医院可以给他们全免！设立一个‘医疗救助专项金’！”
郭少云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
全免？！
这个好啊！
一旦“培达发医院”的名声传出去，说只要证明自己穷就能免费治病……
那全龙国看不起病的人，还不都得涌过来？！
那到时候，我这医院的流水……哦不，是亏损，不得像瀑布一样哗哗的？！
这比我不收床位费还要狠啊！
“行！”郭少云一拍大腿，强忍着内心的狂喜，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就按你说的办！利润控制在5%以内……其实亏一点也没事，主要是那个‘困难群众全免’的政策，一定要落实到位！门槛不要设太高！咱们要相信人性本善！”
傅谦松了口气。
还好，老板虽然疯，但还能听得进人话。
“不过，郭董……”
解决了钱的问题，傅谦却皱起了眉头，抛出了一个更现实、更棘手的问题。
“其实我昨天研究了一晚上，发现目前办医院，最难的……不是设备，也不是钱。”
“那是啥？”
“是人。”
傅谦叹了口气，神色凝重。
“龙国的医生，太缺了。”
“培养一个成熟的医生，周期太长了。本科5年，规培3年，这就8年出去了。要想能独当一面，起码得是主治医师，那又是好几年。”
“咱们要是全国范围内大规模造医院，硬件我也能给您搞定，但是……没人啊！”
“如果我们仗着钱多，疯狂从公立医院挖人……”傅谦犹豫了一下，“那会导致公共医疗资源瘫痪的。到时候，公立医院没人看病了，老百姓还是得骂我们是‘资本掠夺’。”
郭少云一听，也是一愣。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那……”郭少云眼珠一转，“咱们挖外国医生？”
“不现实。”傅谦摇头，“语言障碍是硬伤。医患沟通一旦出问题，那是人命关天的事。而且……国外的医疗资源其实比我们还紧张，看个牙医都要排队三个月，好的医生在那边也是宝贝，挖不来多少的。”
“噗——”
郭少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皿〒)
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完美的、合法的、利国利民的超级败家方案……
居然卡在了“人”上？！
我有钱都花不出去？！
这特么是什么人间疾苦？！
“而且，郭董。”傅谦继续补刀，“医生的职业晋升，是有一套严格的体系的。职称评定、学术地位、重点课题……这些资源，目前主要都集中在公立的三甲大医院里。”
“对于很多有追求的年轻医生来说，这不是钱的事儿，这是学术、前途问题。”
“来我们私立医院，虽然钱多了，但可能意味着学术生涯的终结，意味着评不上主任医师。所以……真正顶尖的人才，很难大规模流向我们。”
郭少云沉默了。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
傅谦说得对。
医疗这玩意儿，是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生态系统，不是单纯靠砸钱建几栋楼就能解决的。
如果自己真的蛮干，建了一堆空壳子医院，最后全是些只会开药的蹩脚大夫，那不是败家，那是作孽。
“你说得对……”
郭少云点点头，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既然单纯的“造医院”行不通，那就得换个思路。
要玩，就玩大的。
要亏，就亏个体系出来！
“老傅。”郭少云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既然现在的体系有瓶颈，那我们就去修补这个体系，甚至……升级这个体系！”
他伸出手指，开始一项项盘算：
“第一，多级医疗体系的构建。既然大医院挤不动，那我们就去搞社区医疗！把最好的设备下沉到社区，让老百姓头疼脑热不用去挤三甲！”
“第二，医护人才培养留存体系。咱们不仅给奖学金，咱们还要建自己的医学院！建自己的教学医院！打通职称评定的壁垒！如果公立的评不了，咱们就联合国际权威机构，搞一套更牛的评价体系！”
“第三，智慧医疗工程！信息化升级！”郭少云眼睛发亮，“这块可是烧钱的大户！搞远程诊疗！搞AI辅助诊断！把大数据的力量用起来！”
“第四，特殊群体保障。老年人康养中心！儿童专科医院！这些不赚钱但社会急需的项目，咱们统统包圆了！”
傅谦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哪里是建医院？
这分明是要重塑整个龙国的医疗生态啊！
这工程量……这资金投入……
哪怕是千亿级别的预算，恐怕也只是个起步价吧？
“郭董……”傅谦咽了口唾沫，感觉嗓子眼发干，“这……这确实是千头万绪，太庞大了。”
“庞大才好啊！”郭少云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不庞大，怎么体现咱们培达发的实力？”
“行了，你也别在这儿跟我大眼瞪小眼了。”
郭少云摆摆手，下达了逐客令。
“你先带人去做个调研。别光看数据，去一线，去社区，去医学院，听听医生怎么说，听听患者怎么说。”
“然后，咱们再坐下来，具体讨论一套……成体系的实施方案。”
“这事儿不急，咱们要谋定而后动。”
“是！郭董！”
傅谦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怀里那堆资料。
虽然任务艰巨，虽然老板的想法天马行空，但他不得不承认……
跟着这样的老板干，真特么带劲！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傅谦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办公室。
一回到战略投资部，傅谦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雷厉风行。
“小王！小李！别在那儿看报表了！”
“通知下去，所有战略分析师，除了留守的，全部给我撒出去！”
“分三组！一组去各大医学院！一组去社区卫生中心！一组去盯着那几家顶级的私立医院！”
“我要最真实的数据！最一手的资料！”
安排完手下，傅谦回到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关上门，拿出手机，翻出了通讯录里那几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那是他当年在做医疗咨询项目时认识的几位大院长，甚至还有卫生部门退下来的老领导。
“喂？刘院长吗？我是小傅啊……对对对，培达发的傅谦。”
“哎呀，好久不见……是这样，有点事想向您请教一下……关于咱们国家医疗体系的一些……深层次痛点。”
“对，我们老板想做点事……嗯，大好事。”
“方便的话，我今晚过去拜访您？好嘞，好嘞，见面聊！”
……
办公室里，郭少云看着傅谦离去的背影，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香袅袅。
他看着窗外海城的景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医疗……
这确实是一个无底洞。
但如果能把这个无底洞填满，哪怕只是填上一层土……
那也算是我郭少云，没白重生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