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一日，当电脑屏幕上弹出关于西疆雨田县附近发生强烈地震的新闻快讯时，他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顿。
新闻稿措辞严谨，简要报道了地震发生的时间、地点和初步测定的震级——里氏7.3级。
紧接着，稿件重点强调，此次地震发生在无人区，未造成人员伤亡。
“7.3级……无人区……”郭少云看着那几行冰冷的文字，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预测成真了，万幸的是，这场来自地底的咆哮，吞噬的只是荒芜，没有殃及生命。这无疑为接下来那场更严峻的考验，提供了最有力、最残酷的佐证。
他久久注视着屏幕，沉默不语。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放在抽屉深处的加密通讯器适时地震动起来。郭少云立刻收敛心神，迅速接通：“秘书长，您好！”
电话那头，t小姐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细听之下，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与感激：“郭理事，雨田县地震的新闻你应该看到了。玟县的事中枢已经做出批示。我代表组织，也代表无数可能因此免于罹难的家庭，感谢你为龙国做出的巨大贡献。”
郭少云连忙道：“秘书长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t小姐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核心：“根据你提供的技术和设备，我们对已知震源区域进行了反复勘测与划定。目前，针对已确定的高风险区域，大规模人口转移预案已经启动。”
郭少云的心提了起来，试探着问：“秘书长，这次需要转移的人口……规模估计会非常巨大吧？”
t小姐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透过电波传来：“是的。目前初步划定的核心区域内，涉及人口超过九百万。而且，这还远非最终数字，危险的边界仍在借助不断投入使用的新设备加紧勘测中。
我们已经将已生产出来的三台监测仪全部投入现场，采用‘确定一处、规划撤离一处’的策略，争分夺秒。最终的预警时间，目前基本锁定在5月11日前后。”
九百万！这只是初步！郭少云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个数字震撼得心头剧颤。这几乎是在与时间赛跑，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人口大迁徙。
t小姐继续说道：“为了高效组织如此大规模的人员疏散，新型监测设备的存在和作用，必然需要通过官方渠道向公众进行一定程度的说明，以统一思想，减少阻力。
郭理事，我想正式与你确认，你是否需要公开拥有这项技术的名誉？”
“不！不需要！”郭少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拒绝，“秘书长，请您直接对外宣布，这是龙科院研发出的新型设备就可以了。我个人不需要任何名声，只希望一切顺利。”
“好的，我明白你的选择了。”t小姐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赞赏，“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之前提供的卫星孔径雷达技术，航天所高度重视，目前已经迅速生产出来了。国家已经决定，在短时间内连续发射两枚火箭，其中一枚采用一箭双星的方式，将三颗搭载了新型孔径雷达的地质监测卫星送入预定轨道，专门用于此次及未来的地质灾害监测。”
郭少云闻言，不禁再次感慨：“龙国效率……真的太快了！”这才过去一个多月啊！这种集中力量办大事的速度，实在令人惊叹。
他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忙说：“秘书长，国家要转移安置如此庞大的人口，临时聚集地的建设、数百万人的日常生活物资保障、医疗防疫……这都需要海量的资金投入。灾后的重建，更是万亿级别的规模。我知道这主要是国家的责任，但作为企业，我们也想尽一份心力。我可以代表培达发集团，捐赠一笔资金，虽然相对于总需求可能是杯水车薪，但也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t小姐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更加郑重：“郭理事，我再次代表组织感谢你的大义与担当！稍后我会给你一个特定账户。我以复兴会秘书长的身份向你担保，你捐赠的每一分钱，都一定会用在刀刃上，绝无虚耗！”
“谢谢秘书长！”郭少云连声道谢。
“还有几件事要通知你。”t小姐的语气轻松了些许，“第一，鉴于你此次立下的巨大功勋，复兴会高层经过审议，决定将你的观察期提前结束。从即日起，你正式成为复兴会理事，归属于‘复兴部’。恭喜你，郭理事，你是复兴会目前最年轻的理事。”
“第二，作为对你贡献的公开表彰，你将获得本年度‘海城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称号。”
“第三，你即将举行的工业园剪彩仪式，届时将有一位中枢的首长亲自到场为你站台。同时，我也会到场参加。期待与你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郭少云心中一震，连忙回应：“非常感谢组织和首长的关怀！欢迎秘书长莅临指导！”
结束与t小姐的通话，郭少云放下通讯器，靠在椅背上，内心充满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这一切的发展，快得让他有些恍惚。
还没等他完全消化这些信息，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祁隆渊院士”。
郭少云立刻收敛心神，接通电话：“祁院士，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祁隆渊院士激动到略带沙哑的声音：“郭董！雨田县的消息看到了吧？成功了！我们的预测成功了！震级完全匹配，发展时间误差只有一天！这是地震预测史上里程碑式的突破啊！感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
郭少云能感受到老院士话语中那份源于科学验证成功的纯粹喜悦，以及更深层的、对即将拯救无数生命的使命感。他谦逊地说：“祁院士，这是你们一线科研人员和工作人员不眠不休、冒着风沙艰苦工作的成果！”
祁隆渊院士语气转为严肃：“是啊，现在一刻也不能放松。我们刚刚接到上级指令，要立刻扩大监测团队规模，整个川省相关的地质单位都已被征调，全力投入到对更大范围的监测中。时间太紧迫了！”
郭少云想起之前在西疆看到的军用直升机吊运设备的场景，建议道：“祁院士，我建议继续采用重型直升机直接吊装设备的方式，测试完一个点位，立刻飞往下一个预设点位，这样才能最大程度提升效率。”
“英雄所见略同！”祁隆渊院士肯定道，“林萧厂长已经和附近军区协调好了，目前生产出来的四台设备，全部采用这种‘蛙跳’战术。不过，现在最大的困难在于界定安全边界。我们目前只能将监测到四级以下异常信号的区域初步判定为低危边界，这个甄别和确认的过程非常耗时……”
接着，祁隆渊院士又提到了临时安置点建设的困难、物资调配的压力等等。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倒不是期望郭少云能解决这些问题，更像是一种背负着巨大压力下的倾诉与宣泄。那柄悬在所有知情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所带来的心理压力，足以让任何坚强的人感到窒息。
郭少云完全理解这种心情，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
最后，郭少云真诚地说：“祁院士，你们在一线辛苦了！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一定在海城设宴，好好请您和各位专家吃顿好的，为大家接风洗尘！”
挂了电话没多久，郭少云关注的总台新闻果然播报了关于“龙科院成功研发回声波地质监测仪，提前一月精准预测西疆雨田县7.3级强震”的消息，新闻中强调了该设备技术全国产化，创造了世界纪录。
然而，郭少云看着新闻，心中却升起一个大大的疑问：“为什么新闻完全没有提及玟县附近可能在5月发生更大规模地震的消息？”
晚上回到家，郭少云依旧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眉头微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细心的赵绮梦很快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联想到前段时间郭少云神秘的出差和回来后的疲惫，再看看他最近格外关注地震新闻的举动，一个惊人的猜想在她心中逐渐清晰。
她走到郭少云身边，挨着他坐下，轻声问道：“少云，新闻里那个回声波监测仪的技术……是你提供的吧？”
郭少云身体微微一僵，诧异地转头看向她。
赵绮梦看着他惊讶的表情，无奈又带着点小得意地笑了笑：“作为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我要是连这都猜不出来，只能说明我太蠢了好吗？”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关切，“可是，如果只是雨田县的成功预警，你现在不应该这么焦虑。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消息，没有对外公布？”
郭少云看着女友清澈聪慧的眼睛，知道瞒不过她，也无需再瞒。
他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郑重嘱咐：“你猜对了。但这件事，千万别对外说！”
赵绮梦闻言，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主动坐到了郭少云的腿上，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将脸颊贴近他的脸，用一种带着娇嗔的语气说：“我在你心里，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感受着怀中人的温暖，郭少云的心防彻底松懈下来。
他搂紧她，低声说道：“设备测试的第二站，就在玟县……监测结果显示，在5月11号前后，那里……可能会发生8级以上的大地震。”
“玟县？！8级？！”赵绮梦猛地从郭少云怀中抬起头，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她几乎是跳了起来，冲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颤抖着手调出龙国地图，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位于西南的区域。
“这……这可是人口密集区啊！”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郭少云沉重地点点头：“据我了解，国家已经秘密开始迁移核心区域的人口了。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新闻完全没有报道。”
赵绮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思考片刻，分析道：“如果新闻公开，意味着会引起全国性的恐慌……恐慌带来的混乱，可能会让有序的撤离工作变得无比困难，甚至引发更严重的问题。我想，国家也是基于这个考虑，才选择了暂时不通过总台向全社会公开。”
郭少云仔细一想，确实在理，贸然公布，后果不堪设想。
赵绮梦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惊恐：“少云，这里……会影响到姥姥那里吗？”
郭少云闻言，心中也是一凛。他凑过去仔细看着地图，同时努力回忆着前世那些模糊却惨痛的记忆碎片。是的，当时举国上下的目光都聚焦在震中玟县及周边极重灾区，但同样属于山区的山城，似乎也受灾不轻，虽然无法与震中相比，但也有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他点了点头，语气凝重：“有可能！虽然不在核心震区，但波及范围内，山城的地形……恐怕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赵绮梦的脸色更白了，但她迅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思维飞快运转：“时间是5月11日前后，那在此之前，姥姥那里是没有直接危险的，对吗？”
“是的，目前监测是这样显示的。”郭少云肯定道。
“好！”赵绮梦像是下定了决心，语速加快，“咱们在海城边上的那栋别墅，再过几天就全部硬装完工了，之后原本计划是慢慢通风散味，等六月再入住。
现在看来，我们必须加速了！好在这次装修用的都是顶级的环保材料，有害物质挥发会快很多。我们劳动节，不，提前一点，四月下旬就去把姥姥接过来！接到海城来住！”
郭少云看着女友在关键时刻展现出的果决与周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深深的慰藉。他用力点头：“好！就这么办！到时候我安排人一起去接。”
赵绮梦走到郭少云面前，用力地抱紧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却带着无比的心疼：“我现在终于知道，你前段时间背负的是什么样的压力了……有我在呢，以后……其实你可以跟我说的，不用一个人扛着。”
郭少云也用力回抱住她，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他闭上眼，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回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