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邱铎福准时抵达。他一身剪裁合体的高级西装，腕表低调却价值不菲，整个人透着一股精明干练、久经沙场的自信气场。张锦笑着为双方引荐。
“郭董，久仰大名，我是邱铎福，很高兴见到您。”邱铎福主动伸出手，笑容恰到好处，握手有力而短暂。
“邱总，幸会，张哥没少提起你的辉煌战绩。”郭少云也笑着回应，将他请到客厅落座。
交谈随即展开。邱铎福果然名不虚传，对宏观经济、行业趋势、资本市场运作有着极其深刻和务实的见解。他并没有一上来就夸夸其谈，而是仔细询问了郭少云关于布局手机产业的初步想法和资源配置。
听完郭少云的描述，邱铎福沉吟片刻，诚恳地说道：“郭董，您的魄力和眼光令我非常佩服。手机产业确实是未来十几年的黄金赛道。但请恕我直言，这个行业水很深，技术迭代快，产业链极其复杂，竞争已是红海。如果由我来操盘，我可能会建议采取一种更步步为营的策略。”
他身体微微前倾，开始阐述他的“谋国之言”：“比如，第一年，我们可以先不急于推出自有品牌，而是投入重金成立一个顶尖的研究院，专注于核心技术的预研和专利布局，同时与一家有实力的代工厂深度合作，学习生产管理和供应链整合。第二年，尝试推出一款试水性的细分市场产品，打磨团队，验证技术，建立初步的渠道关系。第三年到第五年，再逐步加大投入，完善产品线，建设自有渠道，最终实现品牌突围。这样虽然慢一些，但基础扎实，风险可控，五年之内完成全面布局，成功率会高很多。”
郭少云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系统任务的压力，邱铎福的建议无疑是老成谋国、稳健至极的上策。可惜，他等不了五年，他的系统资金需要在一个月内就找到“合理”的消耗途径。
随着交谈深入，邱铎福显然也敏锐地察觉到郭少云对他的务实稳健路线兴趣似乎不是特别浓厚。临到对话尾声，他话锋一转，试探性地问道：“郭董，不知道培达发集团现阶段，是否需要一些资本运作方面的服务？”
“哦？资本运作？邱总请讲。”郭少云虽然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采用，但还是生出几分好奇。
邱铎福脸上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从容说道：“我可以为培达发手机项目，或者集团旗下任何有潜力的业务板块，设计一套完整的、多层次的投资引入和估值提升方案。简单说，就是组织一系列的专业投资团，进行多轮融资。”
他进一步解释道：“比如，我们可以先设立一个项目公司（SpV），初期估值可以设定在一个合理的起点。然后，由我牵头引入第一轮（A轮）战略投资者，注入资金，提升估值。过一段时间，再引入第二轮（b轮）投资者，此时公司的估值故事已经更丰满，可以设定一个更高的估值……如此往复，进行c轮、d轮甚至pre-Ipo轮。每一轮都引入新的、有分量的投资方，不断抬升公司的估值水平和市场声望。最终的目标，就是在合适的时机，推动公司登陆主板，实现资本市场的最大价值兑现。在这个过程中，我可以确保每一轮都找到真正的‘聪明钱’入场，为项目保驾护航。”
郭少云听着听着，心里暗叹：好家伙，这不就是逼着我挣钱吗？这套路他太熟了！这模式说白了，就是A公司可能初始投入就几十万，找1号投资人（可能是关联方或者托）投点小钱占个坑，估值做高一点；过段时间找2号投资人，讲个更好的故事，把估值吹得更高，融点钱，稀释得很少；一轮轮下去，估值吹上天，最后上市，让二级市场的股民来接盘……最可怕的是，前面几轮的投资人很可能都是自己人或者默契的盟友，左手倒右手把估值做上去。这玩到最后，岂不是要赚得盆满钵满？绝对不行！我是要亏钱的啊！
郭少云心中疯狂摇头，但面上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婉拒道：“邱总的方案非常专业，令人大开眼界。不过，我们培达发目前更倾向于依靠自有资金进行发展，暂时没有引入外部投资人的计划。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向邱总请教。”
邱铎福也是明白人，见郭少云态度明确，便不再多言，客气地交换了联系方式后，便礼貌告辞。
送走邱铎福，时间已近中午。郭少云、张锦以及从书房出来的裴斯一同在套房的餐厅用了午餐。席间，郭少云和张锦只是闲聊，并未再多谈工作，让裴斯放松了不少。
下午，郑芝儒带着傅谦准时到来。郭少云让裴斯也一起参加，算是提前熟悉同事了。
郑芝儒笑着再次介绍：“少云，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傅谦，复兴资本老李的得意门生，别看年轻，做事踏实又肯钻研，基本功非常扎实。”
傅谦看起来二十七八岁，戴着眼镜，气质斯文，显得有些拘谨但眼神很专注，他连忙起身，略显紧张地向郭少云问好：“郭董您好，我是傅谦，很高兴有机会见到您。”
郭少云笑着让他坐下，为了考察他对投资中心具体工作的理解，他抛出了几个问题：
“傅谦，假设你现在是投资拓展部的经理，需要你去寻找有价值的并购目标。你会通过哪些渠道和方法去发现机会？”
傅谦推了推眼镜，认真思考后回答：“郭董，我认为主要有几个途径：第一，密切关注行业协会、产业研究报告、技术论坛，从中发现拥有独特技术但缺乏市场或资金的中小企业；第二，与各大高校、科研院所的技术转移办公室建立联系，获取前沿技术专利的授权或收购机会；第三，主动参加各类创业大赛、路演活动，从源头发现优秀的团队和项目；第四，建立广泛的人脉网络，通过投资人、律师、会计师等朋友获取潜在的项目信息。最重要的是要腿勤、嘴勤，多跑多看多聊。”
郭少云点点头，继续问：“那么，当你初步发现一个觉得不错的项目后，第一步应该做什么？”
傅谦毫不犹豫地回答：“初步接触和签署保密协议后，首先应该是进行初步的尽职调查，我们内部称为‘立项尽调’。重点快速核实对方提供的基本信息的真实性，比如团队背景、核心技术专利情况、财务状况、市场份额等，形成一个初步的判断报告，评估是否符合我们的投资战略和标准，再决定是否投入资源进行深入的全面尽调。”
“很好。”郭少云比较满意，这些问题看似基础，却能看出一个人的工作思路是否清晰有条理。
“那么，如果项目进入深入尽调阶段，投研部出具的报告认为技术风险较高，但投资拓展部基于市场判断认为非常值得投资，你会怎么做？”
傅谦想了想，谨慎地回答：“我会充分尊重投研部的专业判断，但也会再次梳理和强化我的市场论据，准备一份详细的补充说明，然后提请召开项目评审会，让投研部、风控部以及总监共同决策。投资需要理性数据支持，也需要一定的市场前瞻性眼光，最终由集体决策可以平衡风险与机会。”
问答之间，郭少云觉得傅谦虽然缺乏惊艳的创意和魄力，但做事踏实、严谨、守规矩，每一步都遵循流程，正是执行层面需要的人才。把他放在投资拓展部，负责按照指令去搜寻项目、执行谈判、完成交易，非常合适，而且他这种性格，估计砍价也不会太狠，正好方便“花钱”。
交流完毕，郭少云心中已有决断。
他正式对裴斯和傅谦说道：“裴总，傅谦，经过刚才的交流，我对二位的专业能力和职业素养有了初步的了解。我现在正式通知二位，你们被录用了。”
两人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神色。
郭少云继续宣布：“裴斯，将担任培达发集团战略投资中心总监，全面负责中心的运营和管理，年薪暂定为一百万。”
“傅谦，将担任战略投资中心下属投资拓展部经理，年薪暂定为五十万。”
“具体的福利待遇、期权激励计划等细节，等二位到海城集团总部正式入职时，我们的人力资源总监会向你们详细介绍。目前，二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裴斯和傅谦对视一眼，都激动地摇摇头：“没有疑问，谢谢郭董信任！”
“好，那就欢迎二位加入培达发！”郭少云笑着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张锦和郑芝儒也一同举杯祝贺。
之后，众人的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近期资本市场的风云变幻，尤其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股市暴跌。张锦、郑芝儒都是此道高手，裴斯更是经历过多次牛熊转换，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只有傅谦在一旁认真听着，偶尔才插一句话。
趁着众人相互讨论的热烈间隙，郭少云对裴斯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的落地窗前。
郭少云看着窗外，状似随意地问道：“裴总，方便问一下，你现在外面的负债，大概还有多少？”
裴斯没想到郭少云会问这个，神色一黯，叹了口气：“唉，乱七八糟加起来，还有差不多八百万吧，具体的细数……等我回去还得再算算。”
郭少云追问：“这数字包含民间借贷吗？”
裴斯愣了一下，点点头：“……和一些亲戚朋友借的，加起来也还有一百多万没还上。”
郭少云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千万，够不够把你所有的负债彻底摆平？”
裴斯瞬间呆住了，眼睛瞪得极大，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能……能……绝对能！但是……郭董……这……这怎么可以……我还没……”
郭少云摆摆手，打断了他：“别这这那那的了。我看重的是你的能力和未来的贡献。如果因为这些旧债让你不能全心全意、没有后顾之忧地投入到我们共同的事业中，那不是委屈了你这一身能耐，也浪费了我的期望吗？”
他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这笔钱，算是我个人借给你的，不用急着还。先把生活理顺，轻装上阵。生活还要继续向前，别让过去的包袱影响了未来的生活品质。”
裴斯听着这番话，看着郭少云真诚而坚定的眼神，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层水汽迅速弥漫开来。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些感谢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郭少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上一世的自己，何尝不是在困境中渴望有一根这样的救命稻草？最后却落得众叛亲离，孤零零地离开……诶？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闪过：自己这样插手，会不会无意中阻拦了裴斯“重生”的机会？就像自己一样……
他随即摇摇头，甩开这个无厘头的想法。无论如何，现在，他的“赔死”与“付钱”组合正式到位，一场轰轰烈烈的“烧钱”大计，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