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镇的轮廓在暮色里渐渐清晰，炊烟像被拉长的丝线，从错落的屋顶升起，缠在老槐树的枝桠间。
洛羽珩一行人刚转过岔路口，就见林宇蹲在村口的石头碾子旁，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他脚边扔着个磨破边角的帆布包，拉链敞着，露出半袋干瘪的饼干和几卷泛黄的纱布，还有个用塑料袋层层裹住的小盒子——想来是装晶核的那个布包。
“林宇？”洛羽珩放缓脚步，扬声喊了一句。
那人猛地抬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颧骨上的擦伤在夕阳下泛着红，眼睛肿得像核桃：“羽珩……”声音哽咽着，尾音发颤，像是攒了满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剩这两个字。
洛羽珩走近了才发现，他裤腿上沾着泥渍，膝盖处破了个大洞，露出的皮肉上结着暗红的血痂，显然是一路跑着过来的。“怎么就你一个？齐雨呢？”
提到这个名字，林宇的肩膀猛地垮了下去，他低下头，双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没找到……我回去的时候，她不在原来的山洞里……”
风卷着麦秸秆打在他背上，发出沙沙的响，像谁在低声叹气。陈沐阳怀里的安安被这哭声吓了一跳，往哥哥怀里缩了缩，小花连忙捂住他的嘴，冲林宇露出个怯生生的表情。
“别急，慢慢说。”洛羽珩蹲下来，递过去水壶，“你回去的时候，山洞里有什么异常吗？有没有打斗的痕迹？”
林宇接过水壶，手指抖得拧不开盖子，还是余禹杰伸手帮了忙。他灌了两大口凉水，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没有打斗痕迹，她的背包还在，里面的药剂少了两支……我猜她可能是怕我担心，自己找地方躲起来了。”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轻得像自语，连他自己都未必相信。
苏晴靠在碾子上，指尖转着短刀：“尸潮刚过，这一带不安全，她一个一级木系，未必能走远。要么是被其他小队捡走了，要么……”她没再说下去，但谁都懂那未出口的意思。
林宇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不会的……她答应过我，就在山洞里等我……”他突然抓住洛羽珩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皮肉里，“羽珩，我能不能跟你们走？你们要去下一个据点，对吧？路上说不定能碰到她……我不会白吃你们的粮食，我木系能催生作物，还能辨野菜、找水源，肯定有用的！”
【系统任务触发：接纳林宇加入小队（需观察其人品，为期三天）。任务要求：确保林宇在观察期内无不良行为，且能主动参与团队事务。任务奖励：木系晶核5枚（可用于滋养小队种植的藤蔓作物），味觉酸奶糖1颗（效果：食用后两小时内，可提升味觉敏感度，便于辨别食物是否有毒）。】
洛羽珩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大学时的场景。那时候林宇为了追齐雨，每天早上绕远路去艺术系楼下送热豆浆，被拒绝了三十多次也没放弃，最后在图书馆自习室堵到人，红着脸说“我知道我笨，但我能等”。这股执拗劲儿，倒是一点没变。
“加入可以，但我们队有规矩。”洛羽珩掰开他的手指，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出任务必须听指挥，找到的物资按劳分配，不许搞特殊化。而且，我们要在张家镇休整两天，这期间你可以继续找齐雨，但不能因为私事耽误团队的事。”
林宇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起光，像快熄灭的火堆被添了柴：“我都答应！别说两天，就是二十天、两百天，我都等！只要能跟着你们，总有机会找到她！”他说着就要站起来，却因为蹲太久，腿一麻差点栽倒，幸好余禹杰扶了他一把。
“先去住处再说。”洛羽珩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王叔，你带他去西厢房找个空铺，让江梓豪给他处理下伤口。”
“哎。”王叔应着，刚要招呼林宇，就见陈沐阳背着半麻袋种子从镇上跑出来，脸憋得通红，像只熟透的番茄：“洛哥！快来搭把手！这袋子沉死了，我胳膊都快断了！”
那是他们下午从邻村粮仓运回来的玉米种，袋子足有半人高，被陈沐阳背得歪歪扭扭，带子勒得他肩膀发红。林宇见状，不等众人反应就冲了过去：“我来！”
他伸手接过麻袋，淡绿色的木系能量在掌心悄然弥漫，像层薄纱裹住粗糙的麻布。原本压得陈沐阳直咧嘴的袋子，在他手里竟轻得像拎着个空筐，他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来，稳稳地扶住袋口：“木系异能不光能催生作物，对植物类的东西也能起作用——暂时减轻重量，或者催干水分，都能做到。”
陈沐阳看得眼睛都直了，张大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我去！林哥你这异能也太神了吧！比我这空间异能实用多了！我这空间只能装东西，哪能变轻啊！”
“各有各的用处。”林宇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和大学时一模一样，“你的空间能存物资，这才是最要紧的。不像我，除了跟植物打交道，打架都没什么力道。”他说话间，已经把麻袋稳稳地放在地上，还顺手拍了拍袋底的尘土，“这些种子看着有些受潮，我等会儿用异能催干下水分，能多存些日子。对了，你们有找到蔬菜种子吗？我能催生，三天就能长出能吃的嫩叶，比啃压缩饼干强多了。”
洛羽珩正弯腰查看麻袋里的种子，闻言抬了挑眉：“你能催生长势？”
“嗯！”林宇点头时，眼里的光比刚才更亮了些，“普通种子三天出嫩叶，五天能收获，只要有足够的能量，速度还能再快些。以前跟小队走的时候，都是我负责给大家找新鲜菜吃，他们都说我是‘移动菜园’呢。”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些，“齐雨也爱吃我催生的小油菜，说比基地里的罐头鲜……”
江梓豪推着眼镜走过来，手里还拿着药箱：“先处理伤口吧，等会儿再聊催生的事。”他掀开林宇的裤腿，眉头皱了皱，“伤口发炎了，得好好清理下。”
“不急不急。”林宇往后退了半步，指着地上的种子，“先把这些搬进去吧，受潮久了就废了。还有多少？我一起弄。”
“还有两袋小麦种，在粮仓门口呢！”陈沐阳立刻接话，拉着林宇就要往镇里跑，“林哥你跟我来，那两袋比这个还沉！”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苏晴收起短刀，语气里带了点笑意：“这小子倒是挺会来事。”
“会来事是好事，但得看人品。”洛羽珩望着巷口的方向，“林野，明天你带他去附近巡逻，顺便帮着找找齐雨的踪迹。多留意他的反应，尤其是遇到危险的时候，最能看出本性。”
林野正用布擦拭弓箭，闻言抬了抬眼皮：“放心吧洛哥。”他指尖的风系能量比往常活跃些，弓弦被轻轻拨动时，竟发出比平时更尖锐的嗡鸣——想来是昨天系统奖励的“风系+1”开始起效了。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穿过张家镇的石板路，投在斑驳的院墙上。林宇和陈沐阳已经把种子都搬了回来，正蹲在院子角落分类。林宇的动作很麻利，指尖的淡绿色能量像有眼睛似的，掠过每颗种子时，都会让干瘪的颗粒微微鼓胀些。
“这个是荞麦种，能做荞麦面，抗饿。”他拿起颗灰黑色的种子给陈沐阳看，“这个是胡萝卜籽，催生出来能补充维生素，对小花和安安好。”
陈沐阳听得连连点头，手里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菜园：“等咱们安定下来，就弄个小菜园，让林哥你天天给我们催生新鲜菜！”
“好啊。”林宇笑着应道，低头时，指尖的能量却顿了顿——他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和大学时那个总戴着银手链的少年判若两人。
余禹杰站在屋檐下，看着这一幕，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水囊。他记得齐雨，艺术系的系花，总穿着白色连衣裙，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和林宇站在一起时，像幅被阳光晒暖的画。可现在，画里的人散了，只剩林宇抱着回忆，在末世里跌跌撞撞地找。
“在想什么？”洛羽珩走过来，递给他颗野山楂，是下午在路边摘的，还带着点涩味。
余禹杰接过来，指尖的凉意被果子的温热驱散，他摇摇头：“没什么。”
“林宇这人看着软，其实性子倔。”洛羽珩咬了口山楂，酸得眯起眼睛，“大学时他为了帮齐雨抢图书馆的座位，跟体育系的人吵了一架，被揍得鼻青脸肿，第二天还是照样去占座。”
余禹杰愣了一下，他从不知道这些事。那时候他总躲在教室最后一排，看洛羽珩被一群人围着说笑，看林宇跟在齐雨身后递水，觉得那些热闹都离自己很远。
“每个人都有藏在心里的事。”洛羽珩看着他，眼神温和得像傍晚的风，“别总把自己关在壳里，多看看身边的人。”
余禹杰低下头，咬了口山楂，酸涩的汁水漫过舌尖时，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忽然松动了些。他抬起头，正好看到林宇举着颗饱满的玉米种子跑过来，脸上带着点孩子气的兴奋：“羽珩你看！这颗种子还活着！我能催生出嫩玉米，给孩子们煮着吃！”
洛羽珩笑着点头：“好啊，我等着。”
夕阳彻底沉下去了，月亮爬上东边的屋顶，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林宇还在给种子分类，嘴里哼着跑调的歌，是大学时很火的那首情歌；江梓豪在给林宇处理伤口，时不时叮嘱两句“别碰水”；陈沐阳带着小花和安安在玩石子，笑声脆得像风铃。
余禹杰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或许末世里的相遇，就是为了让失散的人，能在新的羁绊里，多些等下去的勇气。就像林宇手里那颗发了芽的种子，哪怕被尘土埋了，只要有光，就能倔强地拱出来。
洛羽珩靠在门框上，看着院子里的人影，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提示音——【任务已接收，观察期开始】。他低头笑了笑，抬头时，目光落在林宇忙碌的背影上，又扫过余禹杰安静的侧脸，最后停在月光下的石碾子上。
或许，这末世里的队伍，就是这样慢慢聚起来的。有人带着伤，有人藏着回忆，却因为一个共同的方向，并肩走在了一起。
夜风穿过院子，带来麦秸秆的清香，和林宇指尖悄悄弥漫的木系能量混在一起，像首没写完的歌，温柔地裹住了每个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