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界黑暗种子的异动与虚空中回应的共鸣信号,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刃,抵在了星火联盟与秩序代表的咽喉。原本就紧绷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立刻隔绝所有对外灵能联系!启动最高级别信息屏障!”青玄真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令,苍老的面容上首次出现了明显的焦灼,“玉衡子,全力追踪信号来源,但务必确保我方坐标不被反向定位!凌霜子,协助玉珠道友,尝试压制李道友体内异变,阻断其共鸣输出!”
命令被迅速执行。飞舟防御阵纹层层亮起,隔绝内外的灵光屏障如同蛋壳般将整个静室包裹。玉珠化形大汉低吼一声,周身腾起蒙蒙清光,双手虚按在李明吴胸前,浩瀚而温和的界域本源之力涌出,试图抚平那正在形成的“活”的蚀文结构,压制其对外发送信号的冲动。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那黑暗种子仿佛已经深深扎根于壶中界的演化法则之中,其形成的简陋蚀文结构虽然粗糙,却异常顽固,并且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活性”。玉珠的力量如同撞上了一层滑腻而充满弹性的屏障,大部分被卸开,少部分渗入,却像泥牛入海,反而隐约有被那黑暗结构吸收、同化的趋势!
“不行!”玉珠额头见汗,声音带着震惊,“这东西……在利用壶中界的成长之力壮大自身!我的力量性质与壶中界同源,反而成了它的‘养分’!强行压制,可能会加速其与壶中界的融合,甚至……引爆不可测的突变!”
另一边,玉衡子的汇报也接踵而至:“信号极其微弱且飘忽,源头发散,无法精确定位,但大致锁定在tx-114星域外围的‘无序乱流带’方向。信号本身加密层级极高,结构……与已知任何蚀文或混沌编码均不相同,但带有强烈的‘饥饿’、‘寻找’、‘同化’意念特征!我们的屏障能暂时隔绝信号外泄,但无法消除李师弟体内那个‘信号源’本身。它就像个……自发运转的灯塔!”
灯塔?一个可能吸引来未知恐怖存在的灯塔!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切断连接?目前看来根本切不断,除非……毁灭信号源本身——也就是李明吴,或者至少是壶中界。但这显然是星火联盟,尤其是杜梦琪绝不可能接受的选项。
追踪信号?风险巨大。那“无序乱流带”本就是已知宇宙中环境最恶劣、规则最混乱的区域之一,连秩序的高维探测装置都经常在那里失灵。如今更可能潜伏着与这黑暗种子同源的未知存在,主动追踪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协调者-12,逻辑圣堂有何建议?”青玄真人看向银色圆球投影,声音凝重。
协调者-12的光纹急促闪烁,显然在进行高速演算:“基于现有情报,推演出三条主要路径及风险评估。”
“路径一:立即对‘信号源’(李道友壶中界核心)实施‘高精度法则剥离手术’。由玉珠道友主导,秩序提供‘微观法则稳定框架’辅助,尝试将已异变的黑暗蚀文结构从壶中界本源中分离、封印或湮灭。成功率预估:17.3%。失败后果:72.1%概率导致壶中界结构性崩溃,李道友神魂重创或湮灭;10.6%概率引发黑暗结构全面爆发,侵蚀加速,李道友直接转化为未知侵蚀体。”
杜梦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紧紧攥住李明吴的手,指节发白。
“路径二:维持现有隔绝状态,集中力量研究该黑暗蚀文结构的特性与弱点,同时全力救治玄罡、芷晴,获取更多关于‘眼’、‘陷阱’及低语信息,寻找针对性解决方案。在此期间,信号源处于半隔绝状态,但无法保证其不会因内部演化而突破屏障,或吸引来强大存在强行突破我方防御。风险评估:极高不确定性。可能赢得时间,也可能坐待危机爆发。”
“路径三:主动‘投饵’追踪。利用信号源的特性,在做好充分防御与隐匿准备的前提下,反向追踪信号,主动接触可能存在的回应者。目的:获取第一手情报,了解黑暗种子来源、目的,寻找根治或利用方法。风险等级:最高。可能直面‘深渊意志’或其衍生物,生还率低于9.4%。但若成功,可能获得关键破局信息。”
三条路,条条荆棘,步步杀机。
静室内一片死寂。选择剥离,近乎宣判李明吴死刑,且成功率极低;选择维持现状,如同抱着不定时炸弹;选择主动追踪,则是近乎自杀的冒险。
“没有……第四条路吗?”杜梦琪声音微颤,却带着一丝不肯放弃的倔强,“比如……引导这股力量?明吴的壶中界一直在成长、演化,既然这黑暗结构利用了演化之力,我们能不能……引导演化方向,让它变得无害,甚至……为我们所用?”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众人一怔。引导已经被污染、且具备活性的蚀文结构?
“理论层面存在极微小可能性。”协调者-12回应,“但需要对该结构的本质、驱动逻辑有远超当前的了解。且引导过程需要极度精细的法则层面的操控,并需要与李道友自身意识深度协同——前提是他的意识能尽快苏醒并保持清醒。”
意识协同……众人看向依旧昏迷的李明吴。他眉心的奇异光点明灭不定,周身那简陋的黑暗蚀文图案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与外界的隔绝屏障形成一种僵持。他的意识,此刻到底沉浸在何处?是在与黑暗抗争,还是已经被侵蚀影响?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玄罡真人情况的医修匆匆传来讯息:“玄罡师叔祖再次出现短暂清醒!他重复了‘眼’、‘陷阱’,并新增呓语——‘种子非祸……钥可制衡……低语……是求救……’”
种子非祸?钥可制衡?低语是求救?
这破碎的信息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星!
“钥?”青玄真人目光陡然锐利,“是指杜姑娘?还是指‘钥匙’本身的功能?‘种子非祸’……难道这黑暗侵蚀,并非纯粹的灾难?‘低语是求救’……那些古老悲伤的低语,是在向我们求救?”
线索似乎开始向着不可思议的方向交织。如果黑暗种子本身并非单纯的“祸根”,如果那悲伤的低语是某种求救信号,那么整个事件的本质,或许需要重新评估。
“或许……我们一直以来的假设需要调整。”凌霜子清冷的眸子中闪过思索的光芒,“我们将‘深渊意志’和侵蚀现象简单定义为‘敌人’和‘灾难’。但若这‘种子’是某种被污染或扭曲的‘工具’,其原初目的并非毁灭,而低语来自被困的、尚未完全泯灭的‘秩序’残存意志……”
“那么,‘钥’的存在,杜姑娘家族谶言的指向,壶中界与遗迹的共鸣,乃至这黑暗种子选择在李道友体内生根……可能都是一场跨越了漫长岁月、布局复杂的……‘救援’或‘矫正’计划的一部分?”玉阙子长老顺着这个思路,感到一阵寒意与震撼,“而‘眼’和‘陷阱’,则是这个计划中存在的漏洞、干扰,或者……敌对者设下的反制?”
这个推论太大胆,太惊人,但也似乎能解释一些矛盾之处。比如“天启核心”对秩序信标和玉珠的“辨别性”攻击迟疑,比如壶中界为何偏偏对李明吴认主并产生如此奇特的共鸣。
“如果真是如此,”青玄真人缓缓道,“那么盲目剥离‘种子’,可能反而破坏了某种关键的‘制衡’或‘引导’机制。而被动等待或冒险追踪,也都非上策。”
他的目光落在杜梦琪和李明吴身上,又看向协调者-12:“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来验证这个推测。玄罡师兄和芷晴师侄是关键。同时,能否通过秩序的技术,在不刺激‘种子’的前提下,加深对李道友意识状态的探查,尝试与他建立联系?哪怕只是传递一个信息,或者感知他的处境?”
协调者-12:“可尝试‘浅层意识涟漪共鸣’技术。风险:可能惊动黑暗结构,或使李道友意识受到干扰。需玉珠道友密切监控壶中界反应。”
“梦琪姑娘,”青玄真人看向杜梦琪,目光温和而坚定,“我们需要你的决定。是否尝试与明吴建立联系?这可能有风险,但可能是了解真相、寻找出路的关键一步。”
杜梦琪看着李明吴沉睡中仍微微蹙起的眉头,感受着他掌心那忽冷忽热的温度,心中万千担忧与恐惧翻腾。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绝意。
她抬起泪光闪烁却无比明亮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信他。也信我们一路走来的因果。真人,请开始吧。无论他在经历什么,我想告诉他,我在,我们都在。‘钥’在这里,‘眼’和‘陷阱’,我们一起来面对!”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一切迷雾的力量。
青玄真人深深点头:“好。玉珠道友,凌霜子,协助秩序,准备实施‘浅层意识共鸣’。其他人,加强戒备,随时应对任何异变。”
探索真相的脚步,踏上了最危险也最可能接近核心的路径。而昏迷中的李明吴,他那沉沦的意识深处,是否真的能接收到这来自外界的呼唤与信念?
壶中界的黑暗苍穹下,那株世界树幼苗的叶片上,银白色的秩序纹路与缠绕其上的黑暗蚀文,同时微微亮起,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意识层面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