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厂培育基地的金属穹顶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穹顶的裂痕里还嵌着黑色晶体的碎片，折射出诡异的紫芒。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味，地面上未完全凝固的绿色体液与金色能量灼烧后的焦痕交织，勾勒出昨夜激战的轮廓。
江流靠在断裂的实验台边，玄铁刀斜插在地面，刀身的金色纹路仍在微弱闪烁。他掌心悬浮着一团由金、木、水、火、土五色交织的能量光团，光团中央裹着一枚淡青色的灵珠虚影，正缓缓渗入他的胸腔。每一次能量流转，断裂的肋骨都传来钻心的剧痛，冷汗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但他眉头都没皱——比起凌雪眼底那化不开的阴霾，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王倩蹲在一旁，指尖蔓延出的绿色藤蔓如灵蛇般缠绕住凌雪渗血的小腿。藤蔓表面的金色净化纹路与凌雪逸散的极寒冰能交织，在伤口处凝结出淡青色的冰晶，既止住了血，又将那些试图蔓延的黑色能量牢牢锁在冰晶之内。“差不多了，”她扯出个略显苍白的笑，“再吸收一颗异晶能量，你这条腿就能正常发力了。”
凌雪没接异晶，只是望着通往中心医院的通道口。那里的阴影被晨雾染成灰蓝色，隐约可见通道深处倾斜的金属架，像一头蛰伏巨兽的獠牙。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晶长剑的剑柄，剑身上倒映出她紧绷的侧脸——距离中心医院越近，心口的窒息感就越强烈，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攥着她的心脏。
“他……真的就在前面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我连他的基因样本都没保住。当时培养皿碎得很彻底，连玻璃碴都被暗影能量腐蚀成灰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王倩的动作顿了顿，藤蔓悄然收回，她将异晶塞到凌雪手里：“雪姐，别这么说。那时候你被人头蛛王缠住，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谁都没法预料……而且，他的基因样本也没有浪费了不是吗？”
“我知道。”凌雪低下头，长发遮住了眼睛，露出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可那是我能抓住的最后一点东西。他是为了找我才来到医院的，是为了找到我才被赵坤算计……而我连关于他的最后一点念想，都没守住。”
“凌雪。”江流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他掌心的五行能量光团收敛回体内，灵珠虚影没入丹田，“你再这么想，凌轩在地下都得爬起来敲你脑袋。其实我和小倩都知道，你一直都在自责。”
凌雪猛地抬头，眼眶瞬间泛红，眼底的冰层裂开一道缝隙：“可事实就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非要来这中心医院接受这个治疗，他就不会跟着我来；如果不是我被困在医院，他就不会混迹在净化者组织里苦苦寻找，不然他也不会为了救我……”
“没有如果。”江流站起身，玄铁刀被他拔起时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是你哥，从你出生那天起，就把护着你当成了本能。他跟着你来中心医院，是想陪在你身边，想和你一起成为一个正常人，他混迹在净化者组织里寻找你，是知道你性子倔，不肯屈服，不亲眼看到你安全绝不会罢休。这都是他的选择，与你无关。”
他走到凌雪面前，目光锐利如刀，却没带半分责备：“你现在把所有错揽到自己身上，是觉得他的牺牲不够重，还是觉得他拼了命换来的你，就该困在自责里烂掉？”
凌雪被问得一窒，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王倩赶紧打圆场：“段大哥不是那意思……他是想说，凌轩哥肯定不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就是怕你钻牛角尖啊。”
江流没再逼她，只是转身走向基地出口：“收拾东西，五分钟后出发。中心医院仓库的冷藏柜是靠独立发电机供电的，我们在和母蛛的战斗中震坏了主能源设备，备用电源撑不了多久。去晚了，连最后送他一程的机会都没了。”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醒了凌雪。她用力抹了把脸，抓起地上的背包，将那枚蓝色异晶攥在掌心，异晶的能量顺着掌心涌入体内，让她冰冷的四肢泛起一丝暖意：“我知道了。”
三人沿着布满裂痕的通道向中心医院推进。昔日整洁的通道现在早已被复眼魔蛛的残骸覆盖，黑色的粘液在地面凝结成痂，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脆响，还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偶尔有几只漏网的幼蛛从残骸堆里窜出，不等靠近就被凌雪的冰棱钉在墙上——她的冰棱比之前更凌厉，棱角处甚至凝结着细碎的冰碴，显然是将翻涌的情绪都灌注在了异能里。
“这些蛛群的能量波动很弱。”王倩操控藤蔓绞碎一只从通风管里钻出的幼蛛，眉头微蹙，“它们的复眼都失去了光泽，像是没了主心骨，只会凭着本能乱撞。”
“母蛛一死，它们的生物能量网络就断了。”江流用玄铁刀劈开挡路的蛛腿残骸，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黑色晶体对它们的改造本就不彻底，宿主一死，这些‘分支’的生命体征撑不了多久。”
说话间，中心医院仓库的合金铁门出现在通道尽头。铁门表面布满弹孔，门把手上还挂着半截断裂的锁链，显然是凌轩生前强行破开的。
“就是这里了。”王倩拽了拽凌雪的衣袖，声音放软，“仓库就在里面，我记得上次来到这里时，仓库的备用电源还在正常运转，我感知了一下里面，现在运转正常……”
“我知道，我逃出去时，在这里短暂停留过。”凌雪的声音发紧，视线落在铁门上的一行字上，字迹周伟有一些抓痕——那是复眼魔蛛的螯肢留下的痕迹，痕迹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江流率先上前，玄铁刀横劈而出，将那扇变形的合金铁门劈成两半。门后的仓库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货架倒了大半，散落的玻璃器皿碎片上还残留着淡绿色的液体痕迹。
凌雪跟着走进仓库，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些碎片，脚步猛地顿住。王倩赶紧扶住她：“雪姐，别看这些，先去冷藏柜。”
“别看了。”江流伸手挡住她的视线，指向前方，“往前走，最里面那排。”
凌雪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指尖却掐进了掌心。仓库深处并排立着六台银色的冷藏柜，五台的指示灯已经熄灭，只有最里面一台还亮着微弱的红光，像颗跳动的心脏。
三人来到最后的冷藏柜前，王倩快步走过去，角落里的柴油发电机还在嗡嗡作响，“就在这里面！雪姐！给面对的，我们始终都要面对，我和段大哥会一直陪着你……”
凌雪点了点头，她的脚却像灌了铅，迟迟没动。冷藏柜的金属门反射着冷光，门把手上还斜插着一根钢条——那是江流之前留下的，为了防止异化生物破坏。她能想象到里面的情形：凌轩穿着沾满血污的作战服，胸口的破洞里还插着毒刺，脸上或许还带着没来得及褪去的焦急，就像上次江流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需要帮忙吗？”江流站在她身后，声音放低了些。
凌雪摇了摇头，指尖在冷藏柜把手上停顿了很久，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金属，终于用力拉开。
冷雾瞬间涌出，带着福尔马林的寒气。里面的人安静地躺着，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断裂的肋骨处垫着急救纱布，脸色苍白得像纸，但眉眼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在安慰。
凌雪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喉咙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她缓缓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凌轩冰冷的脸颊，指尖的冰能让那片皮肤结了层薄霜：“哥！对不起……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哥，你为什么要找我啊！你为什么不能多想想你自己，……哥！……雪儿现在来接你了！……我们兄妹在也不分开了……”
王倩别过头，眼圈泛红，悄悄退到仓库门口放哨，将空间留给这对迟来告别的兄妹。江流靠在货架旁，看着凌雪颤抖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他活了四十多年，也算见过一些生死，可那基本都是正常生死，像这样的还是看不得——尤其是带着这么重的自责。
“他临走前，让我把这个给你，他说这样就能一直守在你身边。”江流忽然开口，从空间里掏出一枚蓝色的晶体。晶体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是凌轩异能核心的碎片，这是他最后交代江流的事情。
凌雪接过晶体，碎片入手冰凉，还残留着微弱的冰能波动，像凌轩生前最后一次揉她头发时的温度。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不是全然的悲伤，而是混杂着悔恨与不甘：“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没有相信净化者那些人的鬼话，如果我逃出医院后就在附近等你，而我们也许不会错过……”
“小雪！”江流走过去，声音低沉而坚定，“没有如果。要有错，也是那些躲在暗处的净化者的错。他们故意放出假消息引他来的，从头到尾就是个圈套。可这是末世，谁都没法预料下一秒会掉进哪个陷阱。”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凌轩平静的脸上，“凌轩做这些选择，都是因为你是他的妹妹，因为他希望你能活下去。你现在把所有责任揽过来，是想让他的牺牲白费吗？”
“可我连他的基因样本都没保住！”凌雪猛地抬头，眼泪划过脸颊，砸在冷藏柜的金属壁上，“那是他……”
“等等！”王倩突然从冷藏柜旁冲了出去，眼睛亮得惊人，她从地上捡来的半张实验报告，带着惊喜的道“基因样本不一定没了！”
凌雪愣住了：“什么？”
“净化者！”王倩语速极快，指着报告上“样本备份编号：734”的字样，“你看这个！他们采集样本时都标的备份编号！净化者费那么大功夫把你和凌轩哥困在中心医院，绝不可能只采集一份基因样本！他们肯定在别的实验室留了备份！”
凌雪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抢过那份报告，指尖抚过“备份”两个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净化者……他们真的会保留备份？”
“肯定会！”王倩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他们把你们困在这里这么久，又是抽血又是测异能波动，又是注射能量液，绝不可能只为了一份样本。这些人最擅长留后手，尤其是你们这种特殊的冰系异能基因，他们恨不得备一百份！”
凌雪握着那份报告，又看了看手中的冰蓝色晶体，眼底的泪水渐渐止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灼烈的光芒。她缓缓站起身，将晶体和报告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对，他们一定有备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他们欠我哥的，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江流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暗暗点头。自责会拖垮一个人，但执念能淬炼成最锋利的刀。或许，找到净化者，夺回那些被偷走的样本和数据，才是凌雪真正走出阴霾的开始。
他扛起玄铁刀，望向仓库门口：“我先把他的遗体收进空间，我们先回雷达站，把这里的消息带回去。然后，再找个地方好好安葬他，等我们把基地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去找净化者的老巢。”
凌雪用力点头，最后看了眼冷藏柜里的凌轩，轻轻合上柜门：“哥，我一定会把你的基因样本找回来，等我！。”
晨光透过仓库的气窗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三人一起走出中心医院。凌雪走在最后，冰晶长剑在背上反射着冷光，那光芒里，藏着新生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