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罪
医院的消毒水味像张无形的网，把苏清鸢裹得喘不过气。林舟的胳膊被绷带缠得厚厚的，医生说再深一点就伤到动脉了，可他还在笑，说这伤口跟当年在工地上被钢筋划的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别乱动。” 苏清鸢按住他想抬起来的手，指尖触到绷带下的温热，心里像被针扎着疼，“医生说要静养，你还想跟谁打架？”
林舟眨了眨眼，突然朝门口努了努嘴：“看，有人来给你送‘惊喜’了。”
苏清鸢回头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缩。门口站着个穿定制西装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正是林舟的父亲 —— 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正宏。
她还是第一次见林舟的父亲。和林舟身上的随性不同，林正宏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得像能看穿人心。
“爸？你怎么来了？” 林舟的笑容瞬间消失，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我这儿挺好的，不用你费心。”
林正宏没说话，只是走进来，把公文包放在床头柜上。他的目光扫过林舟胳膊上的绷带，又落在苏清鸢手里的黑色笔记本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林正宏的声音低沉，带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我是来给你们送东西的。” 他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推到苏清鸢面前，“这些是林氏集团早年和‘白大褂’合作的资料，或许对你们有用。”
苏清鸢的呼吸瞬间停滞。文件封面上印着 “机密” 两个字，边缘已经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她翻开第一页，里面的内容让她浑身发冷 —— 林氏集团在十年前，曾为 “白大褂” 提供过实验场地和资金，甚至参与过部分 “情绪锚点” 的早期研究。
“你……” 苏清鸢抬头看向林正宏，声音发颤，“你们早就知道‘白大褂’在做什么？”
林正宏的喉结动了动，避开了她的目光：“当年是被胁迫的。‘白大褂’抓住了林氏的财务漏洞，威胁我要是不合作，就把林氏搞垮。” 他的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所谓的‘研究’，是在拿人做实验。”
林舟突然冷笑一声，牵动了胳膊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被胁迫？爸，你什么时候也会找这种借口了？当年你把我赶出家门，说我跟驰远混在一起没出息的时候，怎么没说自己是被胁迫的？”
“林舟！” 林正宏的声音陡然提高，“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林舟猛地坐起来，绷带被扯得松动，渗出点点血渍，“是你为了林氏的利益，跟那些疯子合作？还是你早就知道他们在害人，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清鸢赶紧按住林舟，朝他摇了摇头。她能感受到林舟身体的颤抖，那是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见到父亲的瞬间，彻底爆发了。
林正宏看着儿子激动的样子，脸上的威严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种深深的无力。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旧钱包，拿出张照片，照片上是个抱着小孩的女人，笑得温柔 —— 是林舟的母亲。
“你妈当年，就是因为发现了‘白大褂’的秘密，才被他们……” 林正宏的声音哽咽了，“我没办法，只能假装配合，才能保住你，保住林氏。”
苏清鸢的心猛地一沉。林舟的母亲，她只听林舟提过一次，说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原来竟是因为 “白大褂”。
“这些年，我一直在收集他们的罪证。” 林正宏把照片放回钱包，打开另一叠文件，“这里面有‘白大褂’核心成员的名单，还有他们现在的藏身之处。” 他指着文件上的一个名字，“这个叫顾明远的，是‘白大褂’的二把手，现在躲在城南的废弃工厂里。”
林舟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却没有伸手去拿。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指节泛白：“你早不拿出来，晚不拿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送过来，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知道，你们已经摸到他们的尾巴了。” 林正宏的目光扫过苏清鸢手里的黑色笔记本，“水厂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白大褂’的下一步，是想控制整个城市的供水系统，把药剂投进主水管。”
苏清鸢突然想起小女孩说的话，“让大家都变成听话的木偶”。她翻开林正宏带来的文件，里面果然有张供水系统的地图，主水管的位置被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还标注着投放药剂的时间 —— 就在明天凌晨三点。
“我们得阻止他们。” 苏清鸢的声音发紧，“可是凭我们几个人，根本不够。”
林正宏突然站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个对讲机：“我已经安排好了。林氏的安保团队，会配合你们行动。” 他的目光落在林舟身上，带着种恳求，“林舟，爸知道以前对你不好，可这次，算我求你，跟我一起，把这些疯子彻底解决掉，也算给你妈…… 一个交代。”
林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窗外。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苏清鸢知道，他心里在挣扎。多年的隔阂不是一句 “对不起” 就能化解的，可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们犹豫。
“林舟，” 苏清鸢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我知道你很难受，可现在，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林舟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他突然转过头，看向林正宏：“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我们？”
“我以你妈的名义发誓。” 林正宏的声音发颤，“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
“够了。” 林舟打断他，“明天凌晨两点，在主水管的阀门站集合。要是你敢耍花样，我这辈子都不会认你这个爸。”
林正宏的眼里闪过丝激动，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林正宏走后，病房里陷入了沉默。苏清鸢看着林舟紧绷的侧脸，知道他心里还没放下。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
“其实，你心里还是想相信他的，对吗？” 苏清鸢的声音很轻。
林舟没有回答，只是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她能感受到他呼吸的重量，带着疲惫和委屈。“我妈去世的时候，我才八岁。” 林舟的声音闷闷的，“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出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我特别严厉，从来没跟我说过一句软话。”
苏清鸢的心里像被堵住了。她能想象到，一个八岁的孩子，在失去母亲后，又要面对父亲冰冷的态度，心里该有多难受。
“或许，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表达。” 苏清鸢轻轻拍着他的背，“大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心里很在乎，却偏偏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林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路灯亮了起来，像一颗颗孤独的星星。
第二天凌晨一点半，苏清鸢和林舟赶到了主水管的阀门站。林正宏已经带着安保团队在那里等着了，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手里拿着装备，看起来专业又干练。
“都准备好了？” 林正宏迎上来，目光落在林舟的胳膊上，“你的伤……”
“不碍事。” 林舟避开他的目光，“阀门站的情况怎么样？”
“里面有五个‘白大褂’的人把守，手里有武器。” 林正宏递过来两张图纸，“这是阀门站的结构图，我们的计划是，从后门突入，控制住守卫，然后关闭主水管的阀门。”
苏清鸢接过图纸，上面标注得很详细，每个守卫的位置、监控的死角，都清清楚楚。她抬头看向林正宏：“这些信息，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在‘白大褂’里，有眼线。” 林正宏的声音低沉，“是你母亲当年留下的人，一直在暗中帮我收集信息。”
苏清鸢的心猛地一震。母亲的人？原来母亲早就布好了局，等着他们一步步找到真相。
“行动吧。” 林舟突然开口，“别耽误了时间。”
林正宏点了点头，对安保团队做了个手势。众人分成两组，一组从正门吸引注意力，另一组跟着林舟、苏清鸢和林正宏从后门突入。
后门的锁早就被林正宏安排的人打开了。他们悄无声息地溜进去，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突然，前面传来手电筒的光柱，一个守卫正朝这边走来。
林舟猛地捂住苏清鸢的嘴，把她拉到柱子后面。守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清鸢能看到他手里的枪，心里像揣了只兔子。
就在守卫经过柱子的瞬间，林正宏突然从后面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另一个安保人员迅速夺下他手里的枪。守卫挣扎了几下，就被打晕了过去。
“继续走。” 林正宏压低声音，示意大家跟上。
穿过长长的走廊，就到了主水管的控制室。里面有四个守卫，正围着桌子打牌，桌子上还放着几瓶啤酒。
“行动！” 林舟突然大喊一声，率先冲了进去。安保人员紧随其后，手里的电击枪发出 “滋滋” 的声音。守卫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电晕在地。
“快，关闭阀门！” 苏清鸢指着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林舟刚走过去，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枪声，紧接着，一个安保人员冲了进来，脸色苍白：“林董，不好了！‘白大褂’的人来了，好多人！”
林正宏的脸色瞬间变了：“怎么会这么快？”
“是我通知他们的。” 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苏清鸢回头，看到林正宏的助理拿着枪，正指着他们。“林董，您还是太天真了，以为凭这些人就能阻止‘白大褂’的计划？”
“你……” 林正宏的声音发颤，“你是‘白大褂’的人？”
“没错。” 助理笑了，“从一开始就是。当年林氏的财务漏洞，就是我故意泄露给‘白大褂’的，就是为了让您乖乖合作。” 他的目光扫过林舟和苏清鸢，“还有你们，以为拿到几本破资料，就能赢过我们？太可笑了。”
苏清鸢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还是中了圈套。她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想报警，却被助理发现了。
“别动！” 助理把枪对准她，“再动一下，我就开枪了。”
林舟突然挡在苏清鸢面前，胳膊上的绷带因为动作太大，又渗出了血：“有什么事冲我来，别碰她。”
“林少，别这么冲动。” 助理笑得一脸得意，“其实，我们老板很欣赏你，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林氏集团还是你的，苏小姐也能安全离开。”
“做梦！” 林舟的眼神里满是愤怒，“我就算死，也不会跟你们这些疯子合作！”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枪：“不许动！警察！”
助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还想反抗，就被警察按在了地上。苏清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林正宏刚才偷偷发了求救信号。
“爸？” 林舟看向林正宏，眼里满是惊讶。
林正宏的脸上露出丝笑容：“我早就料到他有问题，所以提前跟警方联系了。” 他走到林舟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起，林舟，让你担心了。”
林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苏清鸢知道，他心里的冰，正在慢慢融化。
警察把 “白大褂” 的人都带走后，林舟走到控制台上，按下了红色的阀门按钮。主水管的水流声渐渐变小，最后彻底停止。他们成功了，阻止了 “白大褂” 的阴谋。
“我们做到了。” 苏清鸢的声音带着激动，眼里闪着泪光。
林舟转过身，朝她笑了笑。阳光透过控制室的窗户，照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上了层金边。林正宏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走吧，” 林正宏说，“我们去看看你妈。”
三人来到林舟母亲的墓地。墓碑上的照片，还是她年轻时的样子，笑得温柔。林正宏把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眼里满是愧疚：“对不起，当年没能保护好你。现在，我终于可以给你一个交代了。”
林舟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突然跪了下来。这么多年的委屈、愤怒，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眼泪。“妈，对不起，我以前总怪爸，以为他不在乎你，不在乎我……”
苏清鸢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也酸酸的。她知道，这对父子之间的隔阂，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化解了。
离开墓地时，林正宏突然对林舟说：“林氏集团，以后就交给你了。爸年纪大了，想好好歇歇，陪陪你妈。”
林舟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爸，林氏是你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要。我还是想跟清鸢一起，把驰远做好，把公益基金办好。”
林正宏的眼里闪过丝欣慰，他点了点头：“好，好…… 只要你开心就好。”
苏清鸢看着这对父子，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这场和 “白大褂” 的较量还没结束，还有很多秘密等着他们去揭开，还有很多危险等着他们去面对。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他们有彼此，有林正宏，有所有支持他们的人。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三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音符，谱写着属于他们的，充满希望的未来。而远处的城市，灯火阑珊，那些平凡的人们，还不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有人为了守护他们的安全，经历了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战斗。
苏清鸢握紧了林舟的手，也握紧了手里的文件。文件里，“白大褂” 核心成员的名单还没完全划掉，顾明远虽然落网了，但他们的首领，还隐藏在暗处。
她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但她有信心，只要他们一起，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因为他们心里，都装着对正义的坚守，对爱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