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格外明亮，照在菜田上，把那星星点点的新绿映得愈发清晰。刚冒头的菜苗像刚睡醒的小娃娃，子叶舒展着，边缘还沾着清晨没干的露珠，此刻裹着月光，倒像给嫩绿色的小巴掌镶了圈银边。风从篱笆缝里钻进来，带着后山竹林的清润和河边的水汽，拂过菜苗时，叶子轻轻晃了晃，发出极细的“沙沙”声，像在跟月光说悄悄话。
小石头看得分神，悄悄从林笑身边溜起来，赤着脚踩在院角的石板路上——石板被白天的太阳晒过，此刻还留着点余温，不似泥土那样凉。他蹲在菜田边，指尖刚碰到一片最壮实的子叶，又赶紧缩回来，生怕那嫩得能掐出水的绿被自己碰蔫了。“轻点碰，它们还小呢。”林笑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件薄布衫，轻轻披在他肩上，“夜里风凉，别冻着。”
小石头抬头时，正看见张茜端着个陶盆从灶房出来，盆里装着细细的草木灰，在月光下泛着浅灰的光。“明天早起给菜苗撒点这个，”张茜蹲下来，用手指捻了点草木灰，凑近菜苗根边比划，“能防虫子，还能当肥料，等它们再长高点，就能扎稳根了。”徐嘉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根削得笔直的细竹条，“过两天得给它们搭小支架，免得风一吹就倒，特别是以后种的黄瓜和番茄，还得攀着架子长呢。”
李伯坐在屋檐下，手里把玩着那个竹哨，忽然吹了一声——清脆的哨声穿过院子，惊得篱笆上停着的几只夜鸟扑棱着翅膀飞走，却把菜苗晃得更欢了。“明天我再去后山砍些细竹，”李伯笑着说，“给小石头编个小竹耙，以后松土就不用手抠了，省得伤着苗根。”王彬则拿着渔网的一角，在月光下翻看，“我琢磨着把网眼再织密点，下次去河边捞些小鱼苗，养在院子里的陶缸里，等长大了，既能吃，还能给菜田浇点鱼水，一举两得。”
小石头听得眼睛发亮，伸手从兜里掏出那个记满字的小本子，借着月光翻到新的一页，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搭支架”“撒草木灰”“编小竹耙”——炭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混着菜苗的轻响和火盆里木炭的噼啪声，倒成了夜里最温柔的调子。林笑蹲在他身边，看着他把字写得歪歪扭扭，却一笔一画格外认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等明天，咱们一起给菜苗浇水，好不好？”
“好！”小石头用力点头，把小本子揣回兜里，又蹲下来看菜苗。月光下，他忽然觉得那些嫩绿色的小芽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子叶更舒展了些，仿佛再过几天，就能看见它们抽出新的真叶，一点点铺满这片黑土。他想起王彬带回来的黄瓜种和番茄种，想象着夏天时，菜田里爬满绿藤，藤上挂着翠绿的黄瓜、通红的番茄，他伸手就能摘到，咬一口，又甜又解渴。
“该睡了，明天还得早起忙活呢。”徐嘉拍了拍小石头的后背，众人也陆续起身，往屋里走。小石头最后看了一眼菜田，月光下的黑土泛着温润的光，那些新绿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翡翠，透着勃勃的生机。他跟着林笑往屋里走，手里还攥着那个小竹铲——白天用它给菜苗松过土，铲尖上还沾着点湿泥，带着泥土的腥气和菜苗的嫩香。
进屋前，他回头望了一眼，风又吹过院子，菜田边的红布“哗啦啦”地响，像在跟他说“晚安”。火盆里的木炭还在燃烧，映得窗户纸都暖融融的。小石头心里盼着，明天的太阳能早点出来，好让菜苗长得更快些，好让他快点用上新的小竹耙，快点看见这片菜田，变成他想象中绿油油、挂满果实的样子。
这荒野里的夜，因为这方小小的菜田，因为身边这些温暖的人，变得格外安稳。月光依旧明亮，照着这渐渐有了烟火气的家，也照着众人心里，那片正在悄悄生长的、关于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