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通道向下倾斜潮湿冰冷，只剩下我们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身后追兵的呼喝和零星的枪声如同跗骨之蛆紧咬不放。
刚刚吸收的能量在体内奔腾，修复着伤势，却也带来一种陌生的躁动。江驰跑在我前面半步，新生的左臂还显得有些孱弱，但步伐却异常坚定，幽蓝的电弧不时在他体表窜动，照亮前方一小段坑洼不平的路。
那冰冷的蓝色立方体——深蓝——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微弱的光芒规律闪烁。
我的思绪却无法完全集中在逃亡上，林笑那张梨花带雨却暗藏得意的脸徐嘉冰冷评估的眼神如同两根毒刺，反复扎进脑海。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又怎么会如此精准地参与到这场针对我们的围猎中来？
尤其是林笑……她看江驰的眼神……一段被刻意遗忘的、属于林薇薇的记忆，勐地破开尘封，带着血腥和酸楚袭来。
那是在穿越之初，我还未能完全掌控这具身体，浑浑噩噩扮演着恶毒女配的时候。一场豪门宴会，衣香鬓影虚伪逢迎，我正被迫跟在顾宸风身边忍受着他的冷暴力和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们，在露台阴影的交界处林笑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晚礼服，像一朵无辜的栀子花，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的人。而她面前，倚着栏杆神情慵懒却带着惯有戾气的人正是江驰。
那时的江驰，还不是与我并肩亡命的盟友，他是真正的喜怒无常的校霸，是连顾宸风都懒得轻易招惹的疯子。
林笑手里拿着一杯香槟，指尖微微颤抖，脸颊泛着红晕，声音软得能滴出水：
江驰哥哥上次谢谢你帮我解围……江驰似乎嗤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嘲弄：解围？顺手而已，别挡着我晒太阳他甚至没正眼看她。
林笑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但很快又鼓起勇气，将香槟往前递了递，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倾慕：不管怎样，谢谢你……我……我敬你一杯？
那眼神那姿态我太熟悉了，她每次想从我这里抢走什么东西时，就是这副模样，玩具父亲的关注，朋友的青睐……现在又是江驰，一股无名的属于原主林薇薇的怒火和妒忌瞬间冲昏了我的头脑。我甚至没多想就端着酒杯冲了过去，故意脚下一崴，整杯猩红的酒液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泼在了林笑那身昂贵的白色礼服上“啊”林笑惊叫一声，纯白的礼服瞬间染满污渍狼狈不堪。她抬头看我，眼圈瞬间就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薇薇你干什么江驰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阴沉地看向我，那目光里的厌恶毫不掩饰。手滑了我抬着下巴努力维持着恶毒女配的傲慢，心脏却因为他的目光而阵阵抽紧。那时的我，一方面抗拒着剧情，一方面又无法完全摆脱原主对江驰那种扭曲的、夹杂着惧怕和吸引的情感。
道歉江驰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命令的口吻。
凭什么？她活该！”我嘴硬，手指却微微发抖。江驰勐地上前一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语气森寒：我再说最后一次，给她道歉，疼痛和屈辱让我几乎窒息。我看着他那张近在迟尺的、写满不耐烦和戾气的脸，再看看旁边泫然欲泣、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的林笑，一股巨大的委屈和绝望淹没了我。
最终，我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句“对不起”。
江驰这才嫌恶地甩开我的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转身就走，甚至没再看林笑一眼。
林笑则在别人围上来安慰时，偷偷递给我一个胜利者的、充满恶意的眼神。
从那以后，林笑似乎就更加执着于纠缠江驰，尽管每次都被他不耐烦地轰走。而我，对江驰的感觉也更加复杂……
回忆如同冰冷的潮水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寒意。
所以，林笑对江驰的执念，从那么早就开始了？那现在的围剿，是因为求而不得的因爱生恨？还是说，她和徐嘉一样，早已被系统利用，甚至……本身就是系统剧本的一部分？
这边，江驰低沉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他勐地推开侧壁一道隐蔽的、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金属暗门，里面是一条更加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上的维修梯。
我们先后爬了上去，他反手将暗门狠狠关上，某种机关卡死的声音传来，暂时隔绝了下面的追兵。
梯井顶端是一个小小的平台，连接着另一条通风管道。我们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
逼仄的空间，只剩下我们两人剧烈的呼吸声幽蓝的电弧和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管道里的铁锈气息，萦绕在鼻尖。
我靠在冰冷的管壁上，看着他同样疲惫却紧绷的侧脸，那个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你和林笑……但最终，我只是抿紧了嘴唇。
现在不是时候。追问过往毫无意义，只会暴露不必要的软弱和破绽。无论林笑是因为什么，她现在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是想要我们命的敌人这就够了。江驰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如常，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他或许也想起了什么。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碰我，而是用指尖极其短暂地擦过我脸颊一侧——那里有一道被水晶甲虫划出的细小血痕。
指尖带着微弱的电弧，触碰的瞬间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和麻痒，血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别分心他收回手声音依旧沙哑，却没了平时的嘲弄，反而带着一丝……生硬的别扭，旧账出去再算。
他指的是林笑，还是指我们之间那些糟糕的过往？我没问只是在那瞬间，在这个肮脏狭窄、危机四伏的管道里，在他生硬别扭的关切下，心脏某个被冰封的角落，似乎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与火的间隙，悄无声息地变了质。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移开视线，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前方的黑暗中先出去。
我们必须出去。
然后，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一一清算。
无论是系统，还是那些……旧日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