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袍男子的话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拍卖会场表面维持的平和。他并未掩饰话语中的威胁,那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凌昭已是他掌中之物。
面对这赤裸裸的挑衅,凌昭的反应却平静得令人意外。他没有愤怒的反驳,没有虚张声势的警告,只是用那双深邃如同星海的眼眸,淡漠地回望过去,仿佛对方只是一缕无关紧要的尘埃。这种无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锦袍男子脸上的倨傲微微一僵,眼底掠过一丝被轻视的怒意,但他似乎顾及场合,并未立刻发作,只是冷哼一声,带着两名护卫转身离去,但那眼神中的阴冷,已然表明了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
“阁主,此人名为罗玉书,是天工坊一位实权长老的嫡孙,本身修为虽只是炼虚初期,但仗着其祖父权势,在仙城东区一向跋扈。他睚眦必报,恐怕……”离开天巧坊后,墨辰立刻将自己打听到的信息低声告知凌昭,语气中带着担忧。天工坊是接引仙城最大的炼器工坊之一,势力盘根错节,远非目前的星陨阁所能抗衡。
“无妨。”凌昭语气依旧平静,目光却扫过街道两旁某些看似不经意的角落,“跳梁小丑而已。真正需要警惕的,是藏在暗处的眼睛。”
他能感觉到,自拍卖会结束后,至少有不下三股不同的神识,若有若无地锁定在他身上。其中一股带着罗玉书那般明显的恶意,另外两股则更为隐晦,目的不明。这截时空枯枝,显然比他预想的更引人注目。
回到云深客栈,凌昭立刻开启了静室的所有防护阵法,甚至动用了新得的几面阵旗,布下了一层隔绝神识探测的迷雾。
他盘膝坐下,将那截银灰色的枯枝置于掌心。近距离观察,更能感受到它的不凡。枯枝触手温凉,并非死物般的冰冷,其上的天然道纹蜿蜒扭曲,仿佛记载着时空的密语,仔细凝视,甚至会让人产生神魂要被吸入其中的眩晕感。断口处参差不齐,隐隐有微弱的银灰色光点逸散,那是精纯时空之力流失的迹象。
凌昭尝试将一丝神识探入其中。
“嗡——!”
就在神识接触枯枝的刹那,他体内的时序尺猛然震动,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与此同时,枯枝仿佛被点燃了一般,那些原本黯淡的道纹骤然亮起,散发出朦胧的银辉!一股庞大、古老、带着岁月沧桑气息的时空道则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凌昭的神识,汹涌地冲入他的识海!
“呃!”凌昭闷哼一声,只觉得头颅仿佛要炸开一般!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光影、混乱的时间流速感充斥着他的感知。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寂灭,看到了空间的折叠与撕裂,看到了文明的兴起与衰亡……这些碎片信息庞大而无序,带着原始蛮荒的气息,疯狂冲击着他的神魂。
若非他早已炼化时序尺,对时空之力有了一定的适应和掌控根基,只怕在这一波冲击下,神魂就会遭受重创!
“定!”
凌昭强守灵台一丝清明,全力运转功法,催动时序尺的力量,引导着体内沉寂的混沌时之沙散发出微光。时之沙的力量如同最沉稳的锚,稳固着他自身的时间流,而时序尺则如同导航的罗盘,开始尝试梳理、解析那些涌入的混乱时空信息。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驾驭一叶扁舟。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识海中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然而,风险与机遇并存。在这庞大的信息洪流冲刷下,凌昭对时空法则的许多模糊之处,竟开始变得清晰。那些破碎的画面,虽然无序,却蕴含着最本源的时空景象;那些混乱的流速感,让他对“时间相对性”有了更直观的体会。
更重要的是,他感知到了这截枯枝深处,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近乎本源的“空间印记”!这印记,似乎指向某个特定的坐标,或者……是某个庞大空间结构的“钥匙”碎片?
就在他试图捕捉那丝空间印记的奥秘时——
静室内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开始扭曲!
以凌昭手中的枯枝为中心,一个微型的、银灰色的时空旋涡缓缓形成!旋涡虽小,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静室内的灵气瞬间被抽空,连光线都开始向其中弯曲、塌陷!布置在周围的防护阵法光华狂闪,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眼看就要崩溃!
“不好!”凌昭心中剧震。他没想到这枯枝内部蕴含的时空之力如此狂暴,竟自行引动了小范围的空间异变!若让这个旋涡扩大,别说这间静室,整个云深客栈都可能被卷入未知的时空乱流!
必须阻止它!
凌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再试图去解析那空间印记,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时序尺,引动寂灭道种!
“时空……归于寂灭!”
他低喝一声,不再是用时间之力去安抚或控制,而是引动寂灭道韵,直接作用于那正在形成的时空旋涡本身!
灰色的寂灭之力,如同死亡的阴影,悄然蔓延向那银灰色的旋涡。没有激烈的对抗,只有一种绝对的“终结”意韵在弥漫。寂灭道韵所过之处,扭曲的空间被强行“抚平”,紊乱的时间流被强制“归零”,那散发着吸力的旋涡,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了咽喉,扩张的势头骤然停滞,其核心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
这是一种釜底抽薪的方式,不是对抗时空之力,而是直接从“存在”的层面,否定这异变旋涡的根基!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从枯枝上传来。那截银灰色枯枝表面,本就存在的裂痕似乎扩大了一丝,其上的道纹光芒也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灵性。而那个微型时空旋涡,终于在寂灭道韵的侵蚀下,彻底消散于无形。
静室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凌昭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周身尚未完全平复的时空涟漪。
他看着手中光华内敛,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截普通枯枝的物品,心有余悸。方才若是慢上一丝,或是寂灭道韵无法压制那时空异变,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高风险也带来了高回报。经过这番凶险的对抗与强行梳理,他脑海中那些混乱的时空信息虽然依旧破碎,却不再狂暴,可以被慢慢消化吸收。更重要的是,他对“时空剑痕”的构想,有了更进一步的灵感——或许,可以融入这种引动、继而寂灭时空异变的法门,创造出更恐怖的杀招。
同时,那丝关于“空间印记”的感知,虽然模糊,却如同一颗种子,埋在了他的心田。这枯枝,绝不仅仅是时空材料那么简单。
他收敛心神,正准备调息恢复,静室的防护阵法却传来了被触动的波动。
墨辰带着一丝焦急的声音传入:“阁主,客栈外来了一队仙城执法卫,说是接到举报,怀疑我们这里藏匿违禁物品,引发空间异常波动,要求入内检查!”
凌昭目光一凝。
罗玉书?还是……其他窥视者?
动作好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将枯枝迅速收入储物戒指最深处,并用时序尺的力量在其上施加了一层时空隔绝。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面色恢复古井无波,迈步向外走去。
旋涡,已从无声处悄然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