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注视”并非攻击，却比任何攻击都更令人绝望。它冰冷、浩瀚、不带丝毫情感，仿佛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天道，漠然审视着尘埃中的蝼蚁。袁凡那点依托“临”字秘而存在的不灭灵光，在这道意志面前，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他的一切，功法、灵根、记忆、情感……在这道意志面前都如同摊开的书页，被随意翻阅。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意志在自己寂灭灵根与混沌青莲鼎内那新生“黑点”上停留了片刻，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不可查的……“好奇”？
无法反抗，无法沟通，甚至连思考都近乎停滞。这是生命层次与存在本质上的绝对差距。
就在袁凡以为自己这缕意识即将被这漠然的意志随手抹去，或者同化为这寂灭本源一部分时——
那浩瀚的意志，却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了。
没有毁灭，没有接纳，只是……失去了兴趣？或许在它那亘古长存的认知中，袁凡这点微末的“不同”和“领悟”，依旧不足以引起它更多的关注，如同人类不会在意脚下沙砾中某颗稍微奇特一点的尘埃。
压迫感骤然消失。
袁凡的灵觉恢复运转，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弥漫开来，尽管他现在只是一点意识体。他“看”向那意志退去的方向——寂灭深渊的更深处，那里只有更加深邃、连“无”的概念都仿佛要湮灭的绝对黑暗。
他不敢再深入，甚至不敢过多窥探。那道意志的主人，恐怕就是被上古火神以九阳封寂阵镇压于此的“星寂之骸”本体，一块巨大而完整的寂灭源核碎片！其层次，远超他的想象。
暂时安全了……吗？
袁凡收敛心神，开始仔细感知自身目前的状态。他的肉身、元力、乃至大部分神魂，确实已经在寂灭洗礼中“归墟”，化为了最本源的粒子状态，融入了这片深渊。但奇妙的是，他并未死亡。
他的核心意识，依托“临”字秘和最后与寂灭本源交融的那一点“本质”，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存在形态。他仿佛成了这片寂灭领域的一部分，如同一个拥有独立意识的“细胞”，可以感知到周围浩瀚的寂灭本源，甚至能进行极其有限的引导。
他尝试着，将意识聚焦于丹田位置——那里，混沌青莲鼎依旧存在，但形态发生了改变。它不再散发混沌气流，而是通体变得漆黑，仿佛由最纯粹的寂灭物质构成，唯有鼎内核心那个“黑点”依旧，散发着万物终结的意蕴。这鼎，似乎适应了环境，转化成了一种“寂灭之鼎”。
而他的修为境界，已然无法用寻常的天阶来衡量。他失去了庞大的元力储备，但对“寂灭”与“混沌归一”的理解，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若以战力论，他或许无法像之前那样挥霍力量，但一旦出手，其力量本质将带着一丝“归墟”特性，极为难缠。
“当务之急，是找到黑皇和炎娜他们，并想办法离开这里。”袁凡心中定计。他虽然状态奇特，但此地绝非久留之所，那道意志随时可能再次“注视”过来。
他凭借与寂灭本源的微弱共鸣，将意识如同蛛网般细细蔓延开来，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搜寻着其他生命的波动。寂灭深渊排斥一切“生”的气息，若有外来者，在其感应中应如黑夜中的萤火虫般显眼。
片刻后，他心神一动，在侧下方约莫千丈的“距离”外（此地空间概念模糊，仅为感知上的远近），捕捉到了几缕极其微弱、且正在被快速侵蚀的生机波动！其中一道，带着熟悉的贼兮兮的阵法气息，是黑皇！另一道则蕴含着精纯的火元力，是炎娜！还有几道更微弱的，应是她的护卫。
他们的情况极其糟糕！如同被扔进强酸中的金属，生机正在被飞速消融，意识也已陷入深度昏迷，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袁凡不敢怠慢，立刻催动意识，引动周围的寂灭本源，如同水流般托举着自身这点“本质”，朝着那个方向“流动”而去。
很快，他“看”到了黑皇和炎娜等人。他们被一团稀薄的、即将破碎的黑色光罩勉强包裹着，光罩显然是黑皇最后的手段，但在此地如同纸糊一般，正在不断被侵蚀。黑皇蜷缩着，气息奄奄，炎娜和护卫们更是面色死灰，生命之火如同风中之烛。
袁凡尝试将自己的意识靠近，那团属于他的、带着交融气息的寂灭本源一靠近，黑皇布下的光罩便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瓦解！
就在这危急关头，袁凡福至心灵，他回忆起自身“归墟”后又与寂灭交融的状态。他小心翼翼地将自身那点与寂灭交融的“本质”气息，分出一丝丝，如同最轻柔的纱幔，覆盖在黑皇和炎娜等人的体表。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疯狂侵蚀他们生机的寂灭之力，在接触到这层“纱幔”后，仿佛辨认出了“同类”，侵蚀的速度骤然减缓了无数倍！虽然并未停止，但已从奔腾的江河变成了涓涓细流，给了他们宝贵的喘息之机！
“有用！”袁凡精神一振。他无法直接带他们离开，也无法在此地为他们补充生机，但至少可以暂时保住他们的性命，延缓他们被彻底“归墟”的过程。
他如法炮制，为每个人都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庇护”。
做完这一切，他稍微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这只是权宜之计，必须找到离开的方法。他的意识再次扩散开来，更加仔细地感知这片寂灭深渊的结构。
这一次，有了与寂灭本源初步交融的“身份”，他的感知不再像之前那样被完全吞噬，而是能模糊地感应到一些脉络。
他“看”到，这片深渊并非完全无序的黑暗。那些磅礴的寂灭本源，正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向着一个方向缓缓流淌，如同地下的暗河。而在那流淌的“终点”，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的……“出口”的气息？或者说，是一处与此地相连，却并非完全被寂灭笼罩的“缝隙”！
那缝隙处，隐隐传来一种灼热与封印的力量，虽然残破不堪，却顽强地抵抗着寂灭本源的侵蚀。
是崩塌的九阳封寂阵残留的封印节点？还是因为大阵崩毁，与外界某个地方产生了短暂的空间连接？
无论是什么，那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袁凡不再犹豫，立刻以意识引导着包裹黑皇、炎娜等人的那几团微弱生机，如同撑着几艘随时会沉没的小船，沿着寂灭本源流淌的方向，朝着那处“缝隙”艰难地“漂流”而去。
前路未知，吉凶难料。但总好过在这绝对的死寂中，等待着被那古老的意志再次注视，或是生机彻底耗尽。